天空灰蒙蒙的，似弥漫着一层薄雾，不见归鸟，不见朝云。
快要来风雨了吧，南昭在心里数着时辰。
约摸过了半刻钟，郁骁一身干净地走了出来。
南昭上前一步：“可问出来了？”
郁骁点点头：“先去赌坊。”
南昭上下扫视着他，心中叹服不己。
郁骁在极短的时间便审出了结果，并且没有出现想象中血腥的画面，衣袍整齐干净，她在外边甚至没听到什么声响，郁骁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
若不是现在讨论这些不合时宜，她都想取取经。
“婆子姓刘，是海大贵在赌坊门口遇见的。刘婆子知道他输了个精光，主动寻问他家里是否有妻女，若是还想继续赌，可以把妻女抵给她。”郁骁边走边说。
南昭的脚步加快了些，心里隐约不安。
“如此说来，刘婆子会不会专门蹲守在赌坊门口，引赌徒来卖妻女，刘婆子难道和赌坊勾结？”
“不好说，但必定是认识的。”
大周并不禁止青楼与赌坊的开设，这两样是地方税收的重要来源。只要在官府记了档，按时交税，官府就准许其合法，但有一条，不能草菅人命。若是做起人命的买卖，官府也会出手整治。
如果此事与赌坊有关，他们更不能打草惊蛇。三个人疾步来到赌坊门口，门口果然站了两个手提木棍的糙汉。
南昭很少往这边来，偶尔经过赌坊也并未在意，她一想到里面可能做着卖妻卖子的买卖，就恨得牙根痒痒。
“海桑，你看看周围有没有刘婆子？”
海桑躲在南昭身后看了看，摇头道：“我没看见。”
郁骁目光微凛：“就怕刘婆子在周围放了暗哨，若有衙门的人出现，就会闻风而动。”
南昭往两个糙汉身上看了看，灵机一动，拉过海桑道：“右边那个人腰间系着一块玉佩，看起来成色上佳，你假装路过他身边，趁其不备，拿了玉佩就跑回来，我和郁骁哥哥埋伏在这里。”
海桑很聪明，他己经明白了南昭的意图，南昭是要他把人引过来。
海桑此刻也不惧怕门口的大汉了，只要能抓到他，就可以找到阿娘。
海桑寻了个路人做掩护，离大汉还有几步的距离时，突然一个猛冲，精准地拽下玉佩。
不出南昭所料，大汉哪里会想到一个小毛孩也敢来偷他的东西，扔下棍子抬腿便追。
海桑咬牙卯着劲往来时的方向跑，他只觉得胸腔都要炸了，终于在腿力不济的时候，被大汉一把拽住了胳膊。
“小毛贼，跑得挺快呀，你小小年纪不学好……”
大汉钳制住海桑的胳膊，嗤笑他的自不量力，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有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汉这才发现，他居然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左右都无别人。冰凉的刀锋贴着他的喉咙，仅一瞬间便冷汗淋漓。
什么小毛贼，分明是有人引他至此，但天还未完全黑透，只要大声呼救，说不定可以引来路人获救。
郁骁先一步察觉出他的想法，刀又往前压进寸许，凉凉地道：“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快。”
大汉顿时咬紧了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海桑缓过劲来，两条腿用力一蹬，就从大汉手里挣脱出来。
南昭站到大汉面前，让海桑先去一旁等着。大汉一看到南昭的腰牌，立刻嚎啕出声：“官差大人，您有吩咐小人配合就是，何苦要吓小人呐！”
他还以为是得罪了哪路江湖人士，想要一刀结果了他。
南昭收了腰牌，问道：“你与那刘婆子是一伙的？”
“这……”大汉迟疑着。
聪明人都会先问刘婆子是谁，南昭没想到大汉还挺单纯。
“还不老实交待！想陪她一起蹲大狱吗？”
“不不不，小人只是赌坊一个看门的，与刘婆子毫无关系，但……小人认得刘婆子。”大汉眼神闪躲。
郁骁收起刀，一脚踢在大汉的膝窝上，大汉“扑通”一声倒地，自觉跪好。在南昭与郁骁齐齐逼视下，终于交待了。
“那刘婆子其实是做暗娼生意的，小人也不知道她的生意有多大，不过岐阳县开赌坊的都认识她。遇上走投无路的赌鬼，她就会出现，用银子买走女人。”
“这么说，你知道的还不少，海大贵你可认得？”南昭又问。
“认得嘛，手臭得要死……”大汉忽然一拍大腿，“我几日前见过他，他还和刘婆子见了面，莫不是他把自己媳妇给卖了？他可真不是人！”
大汉委屈哭求：“官差大人，你们要找人就去抓海大贵和刘婆子嘛，抓我有什么用呢？”
“别废话，你先交待你是怎么知道刘婆子是做什么的，她的老巢在哪里！？”
大汉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不吐出些什么恐怕是走不出去了，咬了咬牙道：
“没有老巢，她又不是开花楼的，她走的是黑路子，赚多少全都进自己的腰包，就躲着衙门的人呢，怎么敢在一个固定地方揽客。
小人……没成亲前也去过几次，所以知道一些，她那里的女人便宜，而且多是在客栈、酒楼、茶馆出现，每次都是不同的包间。”
咸湿的热风扑面，南昭却如坠冰窟。
她本以为海大婶会被卖去做仆役、做苦工，可听了大汉的话，她难受地无法自抑。或许刚刚从大汉口中得知刘婆子是做暗娼的，就应该想到结果。
南昭头皮发紧，艰难地道：“海大婶不年轻了，还生过两个孩子，她也不甚美貌……”
“谁在乎？否则也不能那么便宜啊。”大汉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南昭。
南昭被这个眼神激怒了，她忽然生出了力气，揪起大汉的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凶狠地威胁：“刘婆子都带你去过哪里？你赶快带路！今夜之前务必找到人，否则你也别想活！”
大汉又想抱屈，可他不敢看南昭杀人的眼神，对另一个多数时候都沉默着的捕快道：“小人有两年没去找刘婆子了，也不知道刘婆子又新选了哪些地方，你们抓不到人不能往小人身上赖啊！”
郁骁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刀己出鞘。
大汉见着那寒光就抖得不行，连连讨饶：“我尽力！不是，小人一定带你们找到人！”
海桑无措地看着大人们，有些话他不能完全消化，但大概猜出阿娘的处境很危险。
“我……我也要去。”
南昭被愤怒冲昏了头，这才发现海桑还在呢，她首接拒绝道：“我们接下来要跑很多地方，没有时间看顾你，你也认得路，先回家等消息。你放心，我一定把海大婶平安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