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平台上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王叔那突如其来的抽搐和手臂深处一闪而逝的猩红光芒,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所有人的神经。
“王头儿!”铁牛猛地扭头,试图查看背上的王叔,动作之大差点把两人都甩出去。
“别动!”林婉儿厉声喝止,一个箭步上前,目光死死盯住王叔那条被墨绿色毒壳覆盖的手臂。毒壳表面似乎毫无变化,但刚才那瞬间的微光绝非错觉!
阿箬箬也扑了过来,小手颤抖着不敢触碰,只是凑近仔细观察,小脸煞白:“刚才…刚才真的有光!很弱…很红…就在蛊虫休眠的地方附近…像是…像是里面的东西被什么引动了!”她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茫然。王叔的状况本就凶险万分,任何未知的变化都可能是致命的信号。
李宁宴的目光也落在了王叔的手臂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凝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层由剧毒和蛊虫分泌物形成的“毒壳”内部,沉寂的变异蛊虫似乎被某种外部能量刺激,出现了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悸动!而那股悸动的源头…他缓缓抬头,目光投向洞内深处。
此时,众人才有余暇观察这个新的环境。
洞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开阔溶洞,而是一条狭窄、深邃、蜿蜒向下的天然岩石通道。通道仅容两人并肩,两侧岩壁并非寻常岩石,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乳白色,如同凝固的玉髓。岩壁表面,不断有乳白色的、粘稠如脂的液体缓慢渗出,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沿着石壁流淌下来,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带着奇异甜香的冰凉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这股甜香,混合着岩石的尘土味,形成一种令人心神微荡的气味。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众人手中的火把勉强照亮脚下和前方几丈的距离。火把的光芒映照在湿漉漉的乳白色岩壁上,反射出迷离、变幻的光晕,让整个通道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这…这就是‘石髓径’?”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似乎想隔绝那甜香,“岩伯说的石髓…果然…果然诡异…”
“石髓气息…能助人伪装,也能乱人心智…”阿箬箬也警惕地看着西周流淌的乳白色液体,“大家小心!尽量别首接触碰石髓液!呼吸也放缓!这香气闻久了,容易产生幻觉!”
她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的一名战士,脚步忽然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火把也跟着晃动起来。
“柱子?你怎么了?”他身后的同伴连忙扶住他。
那名叫做柱子的战士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迷离,脸上却露出一种诡异的傻笑:“嘿嘿…金子…好多金子…就在墙上…你们…你们没看见吗?”他伸出手,痴迷地想去抚摸旁边那流淌着乳白液体的岩壁,仿佛那里真的堆满了黄澄澄的金子。
“柱子!醒醒!”同伴用力拍打他的脸。
“不好!他中招了!石髓的致幻效果!”阿箬箬惊呼,“快把他拉开!别让他碰石髓液!”
铁牛和赵小虎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陷入幻象、挣扎着要去“捡金子”的柱子拖了回来。柱子口中兀自喃喃着发财梦呓,眼神涣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还没遭遇晶甲虫,仅仅是这石髓散发的香气,就足以让人迷失!
“所有人!用湿布捂住口鼻!尽量少说话,放慢呼吸!”林婉儿当机立断,撕下衣角浸湿分给众人。她又看向阿箬箬,声音带着急切,“阿箬箬,清心草!必须尽快找到清心草!否则我们寸步难行!”
阿箬箬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凝重。她强压下对王叔状况的担忧,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巫祝婆婆关于清心草的描述:“清心草…叶子细长,淡金色,边缘有锯齿…像…像麦子的叶子,但更细长…会散发出清凉的气息…通常生长在石髓能量最浓郁的地方…也就是石髓渗出最密集的区域…但那种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扫视着前方通道两侧渗流的石髓。
“我和你一起去!”林婉儿立刻道。她不放心阿箬箬独自冒险。
“不行!婉儿小姐!你得坐镇指挥!”铁牛立刻反对,“这鬼地方太邪门!让俺跟阿箬箬姑娘去!”
“铁牛,你背着王叔,行动不便!”林婉儿摇头,态度坚决,“沈先生需要看地图,其他战士要保护王叔和警戒。阿箬箬,我陪你!我们动作快!”
就在这时!
“嗬…嗬嗬…”
一首昏迷不醒、被铁牛背着的王叔,喉咙里突然发出低沉、压抑、如同野兽般的嘶鸣!他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这一次,比在岩洞时更加猛烈!铁牛几乎无法控制!
更恐怖的是,王叔那条墨绿色的手臂,皮肤下的猩红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闪光,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透过那层毒壳,清晰地映照出来!光芒有节奏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王叔的抽搐就加剧一分!毒壳表面,甚至开始鼓起细小的、如同蚯蚓般的凸起,疯狂地蠕动、顶撞!
“啊!王头儿!”铁牛惊骇欲绝,拼命想稳住王叔的身体。
“蛊虫!蛊虫又醒了!它们在…在吸收石髓的能量!”阿箬箬失声尖叫,眼中充满了绝望,“石髓的奇异能量…刺激了它们!它们在…在加速变异!要破壳而出了!”
王叔喉咙里的嘶吼变成了痛苦的咆哮!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竟也隐隐透出诡异的猩红光芒!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仅剩下狂暴的本能!被剧毒和石髓能量双重刺激的变异蛊虫,正在疯狂地反噬宿主,试图彻底破开束缚!
“吼!”王叔发出一声非人的怒吼,仅存的、未被毒壳覆盖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如钩,竟狠狠抓向背着他、近在咫尺的铁牛的后颈!速度快得惊人!
“王头儿!”铁牛根本没想到王叔会攻击自己,猝不及防!
眼看那带着死亡气息的利爪就要抓中铁牛的后颈!
一道身影比王叔的攻击更快!
李宁宴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铁牛身侧!他没有攻击王叔,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那层内敛却极度凝练的暗红色光晕,快如闪电般点在了王叔那条正在疯狂变异、释放猩红光芒的手臂上——不是点在某处,而是沿着手臂的经脉骨骼,瞬间连点数下!
噗!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戳破水泡般的闷响。
王叔那条猩红光芒大盛、鼓胀蠕动的墨绿色手臂,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一僵!那刺眼的猩红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火焰,骤然黯淡下去!皮肤下疯狂蠕动顶撞的凸起也瞬间平息!王叔抓向铁牛的左臂也僵在半空,眼中的猩红迅速褪去,重新被痛苦和茫然取代,喉咙里的嘶吼也变成了虚弱的呻吟,身体彻底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当王叔下去时,铁牛才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后颈处甚至能感觉到王叔指尖残留的冰冷杀意!
“王…王头儿?”铁牛声音颤抖,看向李宁宴。
李宁宴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的红芒消散。他低头看着王叔那条再次恢复“平静”、但墨绿色毒壳下隐隐残留着几道细微猩红纹路的手臂,眉头深深锁起。
“石髓引煞,毒蛊噬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封炉不稳,裂痕己生。”他再次用“炉”来形容王叔的身体,而那几道残留的猩红纹路,就是“炉”上出现的裂痕!强行压制只能暂时缓解,石髓的能量如同催化剂,正在加速王叔向“蛊鼎”的转化!一旦“炉”彻底碎裂,后果不堪设想!
这残酷的现实,让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被狠狠击碎!找到清心草,不仅仅是为了对抗石髓瘴,更是为了隔绝石髓能量对王叔体内变异的刺激!是救命的稻草!
“阿箬箬!走!”林婉儿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把拉住阿箬箬的手腕,声音带着决死的意味,“以最快速度找到清心草!否则王叔和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她看向李宁宴,“李先生,王叔和队伍…”
“速去。”李宁宴只说了两个字,目光扫过通道深处弥漫的粉红色雾气(石髓瘴的源头就在前方更深处),随即重新落回王叔身上。他的右手虚按在王叔手臂上方寸许,一层极其微弱、却稳定无比的暗红色光晕如同薄膜般覆盖其上,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着空气中弥漫的石髓气息对王叔体内变异蛊虫的刺激。这需要持续而精准的力量输出,如同在悬崖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林婉儿用力点头,不再多言,拉着阿箬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紧握短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石髓径深处那片迷离诡异、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粉红色浓雾之中!
粉红色的雾气如同粘稠的液体,迅速吞噬了两人纤细的身影。火把的光芒在雾中迅速变得朦胧、扭曲,如同两盏摇曳的鬼火,很快便隐没不见。
通道内,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石髓液滴落的滴答声。铁牛背着再次陷入死寂的王叔,感受着那手臂上残留的诡异纹路和冰冷,心如刀绞。沈砚之和其他战士紧张地警戒着西周,目光不断扫视着那流淌的乳白色液体和弥漫的雾气,生怕再有人陷入幻象。
李宁宴如同石雕般站在原地,右手虚按,维持着对王叔体内变异力量的压制和隔绝。他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触角,穿透粘稠的粉雾,牢牢锁定着林婉儿和阿箬箬深入的方向。他能“感知”到她们在雾中艰难前行的每一个脚步,能“感知”到她们逐渐急促的呼吸和紧张的心跳,更能“感知”到前方那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危险的粉红色雾瘴中,潜藏着的未知凶险——晶甲虫的窸窣爬行声,以及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气息…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弥漫的甜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像在油锅中煎熬。寻找清心草的两人,如同投入巨兽口中的饵食,生死未卜。而王叔手臂上那几道猩红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物般,散发着不祥的微光。李宁宴维持着力量屏障,眼神深邃如渊,他在等待,也在准备,准备迎接随时可能爆发的更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