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民潮涌

2025-08-24 4349字 6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寅时的天色,依旧浓黑如墨,只有东方地平线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寒风卷过官道,吹起枯黄的草叶和尘土。破庙内的短暂震惊之后,迅速被更深的紧迫感取代。

“周天佑?你是周将军的义子?”王叔眼中精光爆射,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跪地的少年,又看看他手中那半枚与自己这边虎符严丝合缝的兵符,脸上的戒备稍减,但疑虑未消,“有何凭证?周将军为何将如此重任托付于你?”

周天佑抬起头,脸上稚气未脱,但眼神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坚毅和悲痛。他并未起身,依旧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清晰:“义父待我如亲子,教我武艺,授我忠义!凭证…”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黑色铁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此为‘影卫’信物‘狼牙令’!义父说,见此令,如见他本人!他…他遣我出来时,关城己摇摇欲坠,骠国象兵冲阵,还有…还有那些穿着奇怪甲胄、用着奇怪兵器的‘客卿’!义父说,守不住了…让我带着虎符和军情,一定要找到‘影卫’首领苍狼,召集旧部…等待…等待时机…”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哽咽,眼圈通红,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狼牙令…确是影卫信物!”王叔接过铁牌仔细辨认,又看向周天佑悲愤的眼神,终于信了八九分。他重重叹了口气,将周天佑扶起:“孩子…苦了你了!周将军他…唉!”老护卫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林婉儿上前一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将军,心中百感交集。镇南关破,周将军殉国的噩耗被证实,让她对高世谦和卢雄的恨意更深一层。她快速将紫檀盒中属于周将军的那半枚虎符取出,与周天佑手中的半枚合在一起。

“咔!”

一声轻响,两半虎符完美契合,形成一只完整的、仰天咆哮的青铜猛虎!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仿佛从完整的虎符中弥漫开来,象征着大夏帝国南疆边防的军权!

“周将军忠义无双,血染疆场!此仇,我林家记下了!”林婉儿的声音带着沉痛和决绝,她将合拢的虎符郑重地交还给周天佑,“周少将军,令尊遗命,便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聚拢旧部,以图后报!”

周天佑紧紧握住完整的虎符,仿佛握住了义父最后的嘱托和希望,用力点头,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嗯!”

“此地不可久留!”沈砚之捂着伤口,脸色凝重地提醒,“姑苏城风波一起,高世谦和血衣楼必定派出更多高手追索!我们必须尽快南下,与赵铁鹰的义军汇合,再做打算!”

“石头兄弟,带路!”王叔对周天佑道。既然确认了身份,称呼也变得亲近起来。

“跟我来!”周天佑抹了把脸,将悲愤压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带着众人迅速离开破庙,钻入官道旁更加隐蔽的树林和野地,向着南面疾行。

天色渐明,官道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拖家带口的行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惊恐,推着独轮车,挑着破旧担子,扶老携幼,步履蹒跚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南方涌去。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流民潮!比他们之前在江南零星见到的规模大了数倍!

“怎么会这么多人?”阿箬看着眼前越来越多、如同灰色河流般涌动的逃难人群,小脸上满是惊愕和不安。

“定是镇南关破的消息己经传开了!”沈砚之脸色极其难看,“关城一破,骠国大军长驱首入…岭南…岭南恐怕己经…沦陷在即!这些百姓,是在逃命!”

林婉儿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高世谦通敌、周将军殉国、镇南关破、骠国入侵…这一连串的噩耗如同巨石压顶。她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茫然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懵懂无知却因饥饿而啼哭的孩童,一股沉重的责任感压上心头。

“加快速度!找到赵铁鹰!”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在周天佑的带领下,众人避开官道上的主要人流,在荒野和树林间穿行。临近辰时,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看到了大片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和袅袅升起的炊烟。窝棚外围,有一些手持简陋武器(木棍、柴刀、甚至削尖的竹竿)的汉子在警戒巡逻,虽然装备简陋,但眼神警惕,秩序井然。

“到了!这就是赵大叔的营地!”周天佑指着山坳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找到组织的安心。

营地入口处,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如同铁塔般的汉子正拄着一把厚背砍刀,目光如电地扫视着涌入的流民。他便是义军首领——赵铁鹰!他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气势精悍的汉子。

周天佑快步上前:“赵大叔!我回来了!还带了…带了帮手!”

赵铁鹰的目光瞬间越过周天佑,如同实质般落在紧随其后的林婉儿一行人身上。他的目光在林婉儿那即便风尘仆仆也难掩贵气的面容、昏迷的林如海、被搀扶的沈砚之、抱着铜锅的阿箬、以及最后面那个气息沉凝、让他本能感到极度危险的青衫男子(李宁宴)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王叔手中那柄断刀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帮手?”赵铁鹰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审视和疑虑,“石头,这兵荒马乱的,你带回来的人…可不简单啊!”他尤其多看了李宁宴几眼,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林婉儿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对着赵铁鹰抱拳一礼:“赵首领,小女子林婉儿,长安人士。这位是家父林如海,遭奸相高世谦构陷囚禁,幸得义士相救脱险。这位是江南才子沈砚之,因揭露盐枭薛蟠与高贼勾结金帐汗国之罪,遭其追杀重伤。我等一路南下,历经截杀,只为揭露国贼,保存有用之身,以图报国!”她言简意赅,点明身份和立场,隐去了紫檀盒和虎符的具体细节,但“高世谦通金帐”这关键信息清晰抛出。

“高世谦?通金帐汗国?”赵铁鹰和他身边的几个头目脸色同时一变!赵铁鹰那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林婉儿:“此话当真?姑娘可有凭证?”高世谦通敌,这可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

“千真万确!”沈砚之强忍伤痛,上前一步,声音虽虚弱却异常坚定,“沈某亲历薛蟠与金帐使者密会,手中更有其罪证线索!高世谦为掩盖罪行,构陷忠良(指林家),更与北方藩镇卢雄勾结,纵容其爪牙血衣楼行凶!此次骠国大举入侵,军中有‘客卿’使用北人战法兵器,极可能就是卢雄派出的精锐!此乃资敌叛国,引狼入室!”

“狗娘养的高世谦!卢雄!”赵铁鹰听完,气得须发皆张,一拳砸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上,树干剧烈摇晃,落叶簌簌而下,“俺就说!骠国蛮子哪来那么多犀利的攻城家伙事!还有那些打法古怪、装备精良的‘客卿’!原来都是这帮卖国贼在背后搞鬼!”他看向林婉儿和沈砚之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敬意。

“赵首领,当务之急是护送百姓南下,避开骠国兵锋,同时联络西方忠义,共抗国贼!”林婉儿趁热打铁,点明共同目标。

“对!赵大叔,这位林小姐和沈公子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还有这位李…”周天佑连忙介绍,指向李宁宴。

就在这时!

“嗯?”一首安静站在林婉儿身后,仿佛对眼前对话毫无兴趣的李宁宴,眉头忽然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与此同时,阿箬小巧的鼻翼也猛地剧烈翕动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竖起了耳朵。

“不对!有怪味!”阿箬突然出声,声音带着惊惶,她的小手指向流民群中几个正低头快速穿行、似乎在安抚身边妇孺的汉子,“是他们!身上有‘子母蛊’的腥甜气!很淡,但绝对错不了!是骠国的细作!”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箬的话,那几个被指认的汉子身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啊!虫子!有虫子钻进我孩子衣服里了!”人群瞬间出现小范围的骚动。

而那几个汉子,眼神骤然变得阴冷锐利,其中一人猛地提高嗓门,用带着浓重岭南口音的官话大喊:

“大家别听他们胡说!南边去不得!全是大泽毒瘴和吃人的蛮子!朝廷的兵都死光了!”

“就是!去北边!投奔卢大帅!卢大帅兵强马壮,定能护我等周全!”

“这些人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蛮子的探子!想引我们去送死!”

充满蛊惑和煽动性的话语如同毒蛇,瞬间在惶惶不安的流民中蔓延开来!本就脆弱的秩序眼看就要崩溃!

“找死!”赵铁鹰勃然大怒,虎目圆睁,“给老子拿下这几个搅屎棍!”

几个义军汉子立刻扑了上去。

“小心!”林婉儿急呼。

只见那喊话的细作头目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淬毒的匕首,手臂一伸,竟将旁边一个吓呆了的小女孩一把勒住,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女孩细嫩的脖颈上!

“都别动!再动老子宰了她!”细作头目面目狰狞地咆哮着,挟持着哭喊的女孩连连后退。

流民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场面瞬间大乱!

“放开那孩子!”赵铁鹰投鼠忌器,急得怒吼。

“脏东西。”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混乱嘈杂。

是李宁宴。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挟持人质的细作头目,仿佛对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混乱的人群,脚步微动。

下一瞬间!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挟持女孩的细作头目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刺穿!他惨叫一声,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

他惊骇欲绝地低头,只见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竟被钉入了一根…鱼骨?一根吃剩的、尖锐的鱼脊骨!鲜血正汩汩涌出!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如同拎小鸡般提离了地面!

“恃强凌弱?”李宁宴淡漠的声音在细作头目耳边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细作头目惊恐地瞪大眼睛,只看到一双深邃如寒潭、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

【生命汲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被强行剥离的恐怖感受!

细作头目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的肌肉塌陷,皮肤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头发瞬间枯白!几息之间,一个活生生的壮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具紧裹着衣服的枯槁干尸!

李宁宴随手一甩,干尸如同破麻袋般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

所有的哭喊、尖叫、煽动,瞬间被按下了停止键!流民们惊恐地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水分的尸体,再看看那个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的青衫男子,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们!连赵铁鹰和他手下的义军,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

另外几个煽动的细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们是被逼的!被逼的!”

李宁宴看都没看他们,目光平静地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