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群圆环。
嗡鸣如潮。
旋转的“黑云”中心。
糖糖小小的身影。
还在笨拙地。
一圈。
又一圈。
转着。
小脸上。
恐惧早己消散。
只剩下纯粹的。
新奇的。
快乐。
“飞飞……好多虫虫飞飞……”
她咯咯笑着。
小手无意识地。
模仿着蜂群翅膀的震动。
在空中。
轻轻挥舞。
仿佛在指挥。
这场为她而奏的。
无声交响。
“糖糖……” 苏哲跪在田埂边。
伸出的手。
颤抖得厉害。
声音卡在喉咙里。
不敢高声。
生怕一丝惊扰。
就打破这诡异的平衡。
引来蜂群的疯狂反噬。
他只能死死盯着女儿。
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
几乎窒息。
爷爷站在他身旁。
浑浊的眼睛。
锐利如鹰。
扫视着旋转的蜂群。
又猛地。
盯向麦田深处。
那个歪斜的稻草人。
破草帽下。
空洞的“眼睛”。
似乎……
正对着这边？
爷爷的眉头。
深深皱起。
握着镰刀的手。
指节发白。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
缓缓地。
极其轻微地。
向前挪了半步。
用自己佝偻的身躯。
挡在了苏哲前面。
也。
更靠近了。
那旋转的蜂群边缘。
就在这时。
糖糖似乎转累了。
小身子晃了晃。
停了下来。
小手扶着膝盖。
微微喘气。
小脸红扑扑的。
大眼睛眨巴着。
看着眼前依旧盘旋飞舞的蜂群。
她歪着小脑袋。
似乎在思考。
然后。
她伸出沾着紫色花汁的小手指。
轻轻。
点了点离她最近的一只。
悬停的野蜂。
“虫虫……累不累？”
奶音软糯。
带着天真的关切。
那只野蜂。
翅膀震动的频率。
微微一顿。
嗡鸣声。
奇异地。
柔和了一瞬。
整个蜂群圆环。
旋转的速度。
也随之。
慢了下来。
嗡鸣声。
从激昂的交响。
变成了低沉的。
如同摇篮曲般的。
轻吟。
“爷爷……” 苏哲声音嘶哑。
带着绝望的求助。
爷爷没回头。
浑浊的眼睛。
死死盯着蜂群。
突然。
他动了！
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老人！
只见他猛地弯腰！
从田埂边。
拔起几株不起眼的。
开着小白花的野草！
茎叶细长。
散发着一股。
清凉微苦的。
奇异香气！
爷爷双手飞快揉搓！
将草叶揉烂！
挤出碧绿的汁液！
然后！
他猛地！
将揉烂的草团！
狠狠砸向！
蜂群圆环的外缘！
啪！
草团碎裂！
清凉苦涩的汁液！
瞬间！
弥漫在空气中！
嗡——！
蜂群！
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
猛地！
剧烈躁动起来！
旋转的圆环！
瞬间扭曲！
嗡鸣声变得尖锐！
混乱！
无数野蜂！
如同无头苍蝇！
疯狂乱窜！
但！
它们没有攻击！
没有冲向糖糖！
而是！
像被那股奇异的气味驱赶！
猛地！
调转方向！
如同溃散的潮水！
呼啦啦！
朝着远离糖糖的方向！
朝着麦田深处！
那个稻草人！
所在的位置！
疯狂涌去！
黑压压一片！
带着尖锐的嗡鸣！
和尾部闪烁的幽蓝毒光！
首扑稻草人！
“啊——！” 麦田深处！
隐约传来一声！
压抑不住的！
惊恐惨叫！
是赵老歪的声音！
他正躲在稻草人附近的田埂下！
想看看热闹！
结果！
蜂群失控！
首扑而来！
“救命啊！蛰死人啦！” 赵老歪连滚带爬！
惨叫着逃窜！
蜂群却像认准了目标！
死死追着他！
嗡鸣声。
惨叫声。
混作一团！
稻草人被撞得东倒西歪！
破草帽都被掀飞了！
“糖糖！” 苏哲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猛地扑过去！
一把将还愣在原地的糖糖！
紧紧抱在怀里！
用身体！
死死护住！
转身！
就往远离麦田的方向狂奔！
“爸爸……虫虫……” 糖糖在爸爸怀里。
小脑袋还好奇地往回看。
看着那片混乱的蜂群。
小脸上带着一丝。
被打断游戏的。
小小遗憾。
“不怕了！虫虫回家了！” 苏哲声音哽咽。
抱着女儿。
脚步踉跄。
却无比坚定。
爷爷紧随其后。
浑浊的眼睛。
最后扫了一眼。
那被蜂群追得鬼哭狼嚎的赵老歪。
和歪倒的稻草人。
眼底。
闪过一丝。
冰冷的。
了然。
回到老屋。
苏哲把糖糖放在炕上。
上上下下检查。
确认她毫发无伤。
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他才虚脱般。
瘫坐在炕沿。
后背。
早己被冷汗湿透。
“爸爸……虫虫……飞飞……” 糖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游戏”中回过神。
小嘴嘟囔着。
小手还在空中。
比划着转圈圈的动作。
苏哲看着女儿懵懂的样子。
又后怕。
又心疼。
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嗯……虫虫飞走了……糖糖不怕……”
声音沙哑。
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爷爷沉默地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小瓦罐。
里面装着刚才揉碎的。
那种清凉微苦的草汁。
“手。” 爷爷对苏哲说。
苏哲一愣。
伸出手。
掌心。
刚才紧张时。
被自己指甲掐破了皮。
渗出血丝。
爷爷用粗糙的手指。
沾了点碧绿的草汁。
小心地。
涂抹在苏哲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
瞬间压下了刺痛。
“这是……” 苏哲惊讶。
“驱蜂草。” 爷爷言简意赅。
“抹了。蜂不近身。”
他顿了顿。
浑浊的眼睛。
看向炕上。
正摆弄着麦秆蚂蚱的糖糖。
“也给糖糖……抹点。”
苏哲心头一震！
爷爷……
他果然知道！
知道那蜂群……
不寻常！
爷爷没再多说。
又沾了点草汁。
走到炕边。
蹲下。
粗糙的手指。
带着清凉的草药味。
轻轻。
点在糖糖光洁的小额头上。
又在她的小手背上。
也抹了一点。
动作笨拙。
却异常轻柔。
“香香……” 糖糖吸了吸小鼻子。
好奇地看着爷爷的手。
“凉凉……”
“嗯，凉凉。” 爷爷应了一声。
“抹了。虫虫不咬糖糖。”
“真的？” 糖糖大眼睛亮亮的。
“嗯。”
糖糖开心地伸出小手。
“还要！”
爷爷愣了一下。
看着孙女期待的眼神。
又沾了点草汁。
在她另一只小手背上。
也抹了抹。
“香香！凉凉！” 糖糖举起两只小手。
开心地晃着。
小脸上满是新奇。
像得了什么宝贝。
爷爷看着孙女的笑脸。
那张布满皱纹。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极其罕见地。
浮现出一丝。
几乎看不见的。
柔和。
他站起身。
把瓦罐递给苏哲。
“收好。”
然后。
转身。
佝偻着背。
走出了屋子。
背影。
在夕阳下。
拉得很长。
傍晚。
灶膛的火光跳跃。
锅里咕嘟咕嘟。
炖着爷爷摸回来的小鱼。
鲜香西溢。
糖糖坐在小板凳上。
小手里捧着一个小碗。
碗里。
是爷爷刚熬好的。
琥珀色的。
粘稠的。
麦芽糖！
“糖糖……甜甜！” 她小鼻子凑近。
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脸上满是陶醉。
“嗯，甜甜。” 苏哲坐在旁边添柴。
火光映着他柔和的脸。
“糖糖尝尝？” 他轻声问。
糖糖用力点头。
“嗯！”
苏哲用筷子。
小心地挑起一小缕。
金黄的。
拉丝的麦芽糖。
吹了吹。
递到糖糖嘴边。
糖糖张开小嘴。
“啊呜”一口。
含住！
小腮帮子鼓鼓。
大眼睛幸福地眯成一条缝。
“甜！好甜！”
她含糊不清地说。
小脚丫开心地晃着。
“爸爸也吃！” 她含糊地指着筷子。
苏哲笑着。
也挑了一小缕。
放进嘴里。
甜蜜的滋味。
在舌尖化开。
驱散了心头的苦涩。
“嗯，好甜。”
他看着女儿满足的小脸。
火光跳跃。
映着她沾着糖渍的嘴角。
像只偷吃成功的小花猫。
可爱得。
让人心都化了。
苏哲忍不住。
伸出手指。
轻轻刮掉她嘴角的糖渍。
糖糖咯咯笑着。
躲闪着。
“痒痒！”
父女俩的笑声。
在温暖的灶火旁。
轻轻回荡。
暂时。
忘却了白天的惊魂。
和远方的阴霾。
窗外。
夜色渐浓。
村东麦田的方向。
隐约。
似乎还残留着。
一丝。
若有若无的。
野蜂嗡鸣的余韵。
和。
稻草人歪倒的。
冰冷轮廓。
但老屋里。
麦芽糖的甜香。
和灶火的暖意。
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守护着。
这一方小小的。
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