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
“去那崖山海底!”
“亲口!”
“问问那十万忠魂!!”
“朕!赵正!”
“是不是!他们用命换出来的!妖孽!!!”
“诺!!”
亲兵队长暴吼一声!
如同猛虎!
一把提起的吴西!
几个士兵立刻找来绳索和沉重的礁石!
在吴西杀猪般的哀嚎和咒骂声中!
将他死死捆住!
绑上巨石!
“妖童!你不得好死!你……”
咒骂声戛然而止!
噗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吴西被狠狠抛入礁石外汹涌的黑暗之中!
沉重的石块带着他瞬间沉没!
只留下一个翻滚的旋涡和几串绝望的气泡。
迅速被无情的海浪吞噬!
冰冷的海水成了他最后的归宿,也成了对叛乱者最冷酷的震慑!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呜咽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幸存者都被这铁血冷酷的手段和赵正那泣血的控诉,彻底震慑!
那“十万英灵”西个字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崖山的血还热着!
他们是那血海里爬出来的最后一点星火!
岂能……
自相残杀?!
岂能……
背弃那用命为他们搏出生路的英魂?!
无数人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个站在火光前,嘴角带血,身躯摇摇欲坠,眼神却如同受伤幼狼般,不屈,冰冷的幼小身影!
赵正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的目光转向那几个同样被摁在地上的叛乱同谋。
“尔等……”
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胁从……”
“死罪可免……”
“活罪……”
“难逃!”
“鞭三十!”
“发配苦役!”
“再有异心……”
“吴西便是榜样!”
“诺!!” 士兵们轰然应诺。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和压抑的惨嚎在寒风中响起。
如同警钟!
赵正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抖如筛糠、磕头不止的钱贵身上。
“钱贵……”
声音冰冷。
“巧言令色!”
“蛊惑人心!”
“罪加一等!”
“鞭五十!”
“看押!”
“待审!”
钱贵彻底在地,屎尿齐流,恶臭弥漫。
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走。
铁腕!冷酷无情的铁腕!以雷霆之势碾碎了刚刚冒头的叛乱!
用叛逆者的血和沉入深海的尸体暂时压下了汹涌的暗流!
但赵正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饥饿。
伤痛。
绝望。
才是真正的敌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目光转向人群深处。
那里几个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或者牵着懵懂无知、饿得皮包骨头的幼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麻木。
她们是白天那几个自沉文官的遗属。
赵正踉跄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她们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地弯下了腰,对着那几个茫然无助的妇孺深深鞠了一躬!
“诸卿……”
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真诚的悲悯。
“夫死国难……”
“乃大宋忠烈……”
“其志可昭日月!”
“朕……”
“愧对忠良!”
“从今日起……”
赵正首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凡遗属孤寡!”
“每日口粮……”
“加一倍!”
“凡遗孤幼童……”
“优先取水!”
“凡有欺凌遗属者……”
他猛地转头!
目光如刀!
扫遍全场!
“视同叛逆!”
“严惩不贷!”
“陆相!”
“此事你亲自督办!”
“诺!老臣遵旨!” 陆秀夫老泪纵横,深深拜下。
人群彻底安静了,看着那个对着遗属鞠躬的幼小身影,看着他嘴角未干的血迹,看着他蜡黄脸上深陷的眼窝,看着他以铁血手段镇压叛乱后却又以最柔软的姿态抚慰忠烈的遗孤。
铁血与怀柔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个八岁的孩童身上,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敬畏、羞愧、感激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归属感,在幸存者心中悄然滋生。
那名为“人心”的暗礁,似乎被暂时绕了过去。
风波似乎平息了,吴西沉海的漩涡早己不见,鞭笞的惨嚎也己停息,遗属被妥善安置。
人群在沉默中散去,回到冰冷的窝棚,忍受着饥饿和寒冷的煎熬。
只是望向那礁石洞的眼神,少了几分惊疑,多了几分复杂。
赵正拒绝了陆修文的搀扶,独自一人踉跄着走到冰冷的海滩边。
远离了人群,远离了火光。
噗通!
他终于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哇——!”
一大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
黑红色的血!
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狠狠砸在身前的沙滩上!
迅速被涌上来的海浪冲散。
只留下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蜷缩着,如同寒风中的落叶。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蜡黄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铁血的镇压,泣血的控诉,怀柔的抚恤耗尽了这具幼小身躯,最后一丝元气。
他抬起头,望向漆黑无垠的大海,望向那吞噬了吴西,也吞噬了十万忠魂的方向。
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冰冷。
礁石后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海滩上那个跪在海水中咳血不止,如同濒死幼兽般的身影。
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毒蛇般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正是被鞭笞后看押,此刻却诡异地出现在这里的钱贵。
他无声地咧了咧嘴,露出沾血的牙齿,如同恶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赵正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和浪涛的呜咽在这亡命天涯的孤岛上幽幽回荡。
……
撕心裂肺的咳嗽终于暂歇,赵正整个人虚脱般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小小的身体筛糠般颤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败风箱的嘶鸣,嘴角残留着刺目的黑红。
冰冷的浪花无情地拍打着他单薄的脊背,仿佛要将他最后一点体温和生机也彻底卷走。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一双纤细却异常坚定的手,带着礁石摩擦的粗糙感,小心翼翼地、不容拒绝地扶住了他几乎要栽倒的身体。
是陆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