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要死要死!这女鬼怎么看起来这般凶猛啊!’ 陆离内心警铃狂响。
他的心脏在合十的鬼气巨掌中狂跳,额角的冷汗滑落。
但陆离那张苍白的脸上,却依旧维持着近乎冷漠的平静。
灰眸锐利,紧盯着悬浮的少女,牢牢锁定着空中那个同样苍白的身影,没有丝毫退缩。
‘还在天上摆造型?装什么…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恶向胆边生,陆离操控着几缕最前端闪着寒芒的鬼发,瞄准了白素衣那双空洞的灰色眼眸,肌肉紧绷,准备来个出其不意的“开眼”套餐。
然而,就在他念头刚起,即将发动偷袭的瞬间。
悬浮的纸鬼少女,那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张,一个冰冷、空灵、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冰面,首接穿透了鬼气巨掌的防御,清晰地响彻在陆离耳边:
“你的名字?”
陆离心中警兆陡升。
名字?在这种地方,向一个鬼物报真名?
开什么玩笑!他瞬间联想到无数关于名字被邪术利用的恐怖传说。
“李路。你呢?”陆离几乎不假思索,颠倒了一下自己名字的顺序,他的声音同样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虚假。
纸鬼少女那空洞的灰眸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焦点仿佛第一次落在了陆离脸上,或者说,落在了“李路”这个名字上。
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白素衣。”
话音落下的刹那,在陆离愕然的目光中,她苍白纤细的右手抬起,对着虚空轻轻一招。
庭院中弥漫的鬼气与飘散的纸屑瞬间在她掌心汇聚、压缩,眨眼间凝成一本惨白色的书册。
书册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空白一页。
白素衣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尖萦绕着黑色鬼气,如同蘸着最浓的墨,她以指为笔,悬停在那惨白的纸页上。
那双空洞的灰眸,却异常专注地凝视着陆离的脸庞。
“刷刷刷——”手指在书册上飞快的书写着什么。
陆离灰瞳瞪大,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恶意的鬼气锁链,正试图拷走自己的魂魄。
目标首指“李路”这个身份!
他死死盯着那本鬼气森森的书册,全身的鬼气和鬼发都绷紧到了极限!
几息之后,白素衣停笔。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灰眸再次“聚焦”在陆离身上,精致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近乎纯真的疑惑。
她歪了歪头,长长的黑发垂落,却带着一种孩童般的不解:“你怎么还没死啊?李路。”
白素衣声音依旧清冷,但那疑惑是如此真实,仿佛陆离违反了某种天经地义的规则。
‘你是阎王簿还是死亡笔记?!写上名字就得死?!’ 他瞬间明白了那本书的恐怖本质。
这鬼东西看着像个精致的人偶,下手却是阴毒狠辣的勾魂索命。
“来!” 陆离所有的谨慎和试探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他怒吼一声,不再废话,战斗瞬间爆发!
先下手为强!
“杀!”
合十的鬼气巨掌轰然张开,蓄势待发的无数鬼发,如同骤然离弦的万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射向悬浮的白素衣,目标首指她的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
鬼气巨掌分开一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拍向白素衣立足的虚空。
与此同时,陆离本人脚下发力,身形鬼魅般向后急退,试图拉开距离。
自己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身体肯定比不过这种游魂恶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暴攻击,白素衣空洞的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她只是轻轻抬起了那只刚刚书写完名字的苍白右手。
“哗啦啦!”
随着她的动作,庭院西周,那些原本崩碎成纸屑的各处,浓烈的鬼气伴随着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猛然爆发!
一个个身影扭曲、面容因永恒痛苦而极度狰狞的纸人仆从瞬间凝聚成形!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之前那些涂着夸张腮红的普通纸人。
而是一个个穿着旧式地主绸缎长袍、面容枯槁扭曲到极致、眼神中充满无尽痛苦与怨毒的老者纸人!
他们的身体被惨白的纸包裹,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被鞭挞的疯狂,发出无声的嘶吼!
“吼——!” 数十个老者纸人带着滔天的怨毒和痛苦,悍不畏死地扑向陆离射来的鬼发和那只巨大的鬼掌!
噗!噗!噗!
鬼发如瞬间洞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老者纸人;鬼气巨掌拍下,将数个纸仆捏成碎片。
但更多的纸仆前赴后继地涌上来。
它们被撕碎、被洞穿,又在鬼蜮无穷的鬼气和纸屑支持下,迅速重组、再次扑上!
陆离脸色微变。
‘还会重生?没完没了?!’
看着裹挟着阴风鬼气扑过来的纸人,陆离身形如电,在庭院中腾挪闪避。
“收!” 射出的鬼发瞬间收回大部分,在扑来的纸仆群中穿梭、点杀,精准地洞穿它们的关节、破坏它们的行动力。
他灰眸极限运转,捕捉着每只纸人的攻击路径。
陆离将鬼气灌注双腿,小腿肌肉里感受着刺骨的阴寒,速度被它提升到极致,配合着超乎常人的反应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纸屑凝聚的锋利切割。
实在避无可避时,他才猛地祭起黄泥毛笔,激发那微弱却纯净的佛光,凝聚成一只小巧的金色佛掌,硬生生挡住袭来的致命攻击。
嗤啦!
纸爪抓在佛光掌印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佛光剧烈闪烁、黯淡,但终究挡下了。
代价是毛笔内那本就微薄的佛光又消耗了一分。
战斗激烈到了极致!
庭院中鬼气纵横,纸屑狂舞!
陆离的身影仿若风暴中的一叶扁舟,在无数痛苦哀嚎的纸人围攻、漫天死气纸屑的侵蚀下,艰难地闪避、防御、反击!
他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情,鬼气巨掌拍击之下,纸仆成片崩碎;鬼发穿梭,总能精准点破要害;佛掌虽弱,却在关键时刻救下性命。
他的战斗本能和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白素衣依旧悬浮天空,如同局外人般静静俯瞰着。
她只是偶尔抬一下手指,便有更多的老者纸仆从地面的鬼气中挣扎爬出,加入围攻的行列。
整个鬼蜮的鬼气和死气,如同取之不尽的源泉,支撑着纸仆的无限重生。
而与之相反的是陆离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道袍内,来自萧满馈赠的精纯鬼气,此刻的补丁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难以抽取力量。
体内储存的鬼气,如同开闸泄洪般飞速见底。
‘不行了!顶不住了!’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为了杨菲菲那个作死的?为了她和自己那点纠缠的破因果?搭上我这条命?’
‘开什么玩笑!跑,必须跑!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力气!’
他陆离贪财惜命,什么宿命纠缠,什么因果报应,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退的瞬间,动作却诡异地顿住。
‘等等…’一个微弱的疑问,在生死一线的间隙,在陆离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须弥片刻,他脑海中纷杂的记忆一个接一个的冒出。
他想起了林雅和那鬼发女,想起了他的母亲绝望跪地哀求自己的样子;
想起了鬼新娘萧满、鬼婴林念安,想起了那跳楼女鬼父母肝肠寸断的恸哭,想起了于月那惊恐无助的眼神,甚至…想起了杨菲菲那被纸屑堵塞、充满绝望的喘息!
最后,记忆定格在黄泥鬼佛的画面中,定格在了它最后牙牙学语的跟着自己说了一句…
陆离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阿、弥、陀、佛…”
然后一句尘封在记忆深处,不知何时背诵的道教箴言,清晰地浮现于心。
它轻声自问:“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随后陆离记忆里的东西,全部破碎融合,猛烈的自答:“见其死,当救其生!闻其声,当断其苦!”
“这就是我的‘修’!”
霎时之间,念头通达,黄泥鬼佛毛笔自我激射而出,散发着纯净的、净化一切的佛光。
纸人纷纷溃散哀嚎,纸鬼白素衣,脸上也露出了第一个生动的表情,她茫然的看着陆离,空洞的灰眸里似有光芒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