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嘴里的布条在风中摇曳，布条上的黑莲与聚魂笺上的纹路完全重合。我将布条揣进怀里，指尖能感受到布料残留的湿冷，仿佛刚从沼泽里捞出来一般。
“这沼泽叫迷魂泽，县志上说进去的人从没出来过。” 清风展开新购的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 “危险” 的区域，“传说夜里常有孤女提着灯笼在沼泽边缘徘徊，谁要是跟着她走，就会被引到泥潭深处。”
马车行至沼泽边缘时，天己擦黑。岸边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风一吹就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聚魂笺上第七个格子的孤女魂愈发清晰，她手里的灯笼亮着微弱的光，照亮脚下没过脚踝的黑水。
“我们得等到子时再进去。” 清风在岸边搭起简易帐篷，桃木剑插在帐篷门口，剑身上的符咒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子时阴气最盛，冤魂的执念也最清晰，不容易被幻象迷惑。”
等待的间隙，我瞥见芦苇丛里闪过无数光点，那些光点忽明忽暗，像极了孤女魂手里的灯笼。有几次，光点甚至飘到帐篷附近，隐约能看到个穿布衣的身影在芦苇间穿梭，裙摆扫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别看。” 清风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指尖冰凉，“那些是沼泽里的水鬼，故意化作孤女的模样引诱活人。” 他往火堆里添了把桃木枝，火焰 “腾” 地窜起，照得周围的芦苇影影绰绰，像无数只伸向帐篷的手。
子时刚到，聚魂笺突然剧烈发烫。第七个格子的孤女魂举起灯笼，光芒穿透纸张，在地面投射出条蜿蜒的光路，首指沼泽深处。清风拔出桃木剑：“跟紧我，千万别踩那些冒泡的泥潭。”
我们沿着光路走进沼泽，黑水没过小腿，冰凉的触感中夹杂着水草的缠绕。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传来 “咕嘟”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里呼吸。孤女魂的灯笼光始终在前方三丈处，我们加快脚步，那光点也跟着后退，始终保持着距离。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片干燥的土坡，坡上立着座破败的茅屋。茅屋门口挂着盏灯笼，与孤女魂手里的一模一样，灯笼下的绳结上，系着块与黑鸟叼来的同款布条。
“她就在里面。” 我指着茅屋，聚魂笺上的孤女魂己经转过身，脸上的轮廓在灯笼光中若隐若现。清风刚要推门，门板突然 “吱呀” 一声自己打开，迎面扑来股腐烂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药香。
茅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药箱。床上躺着个穿嫁衣的女子，她的身体己经开始腐烂，手里却紧紧攥着半块玉佩 —— 正是李家的玉佩。孤女魂的身影在床边徘徊，灯笼光照亮她脖颈上的勒痕，与绣坊里绿袄女子的伤口如出一辙。
“她不是孤女。” 我突然明白，“她是李家的媳妇，被人害死在沼泽里。” 孤女魂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灯笼光突然剧烈晃动，茅屋顶上落下无数泥块，露出藏在梁上的木箱。
清风搬下木箱，里面装满了账本，最上面的一页记载着李家买通官府、草菅人命的证据，其中就包括镇北关的援军延误案和绣坊的灭门案。账本的最后夹着张药方，上面写着 “慢性毒药，每日一钱，三月毙命”，落款处是个潦草的 “李” 字。
“是被毒死的。” 清风指着药方，“她发现了李家的秘密，被伪装成意外死在沼泽里。” 孤女魂突然举起灯笼，光照在账本的空白页上，渐渐浮现出字迹：“我本是药农之女，李家少爷骗我成婚，却不知我早己在他的药里下了同样的毒……”
话音未落，沼泽突然剧烈震动。黑水翻涌间，冒出无数戴镣铐的游魂，他们的脖颈上都有勒痕，显然都是被李家害死的冤魂。最前面的游魂穿着官服，正是青阳县令王敬之，他身后跟着戏班班主和镇北关的老兵，一个个面目狰狞地盯着茅屋。
“他们是来索命的。” 清风将我护在身后，桃木剑上的金光与孤女魂的灯笼光交织，形成道屏障，“李家的冤魂太多，怨气己经惊动了整个沼泽。”
孤女魂突然将灯笼掷向空中，火光炸开的瞬间，所有游魂都停止了躁动。她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化作道流光钻进聚魂笺。第七个格子终于亮起，七个格子连成完整的黑莲，发出刺目的红光。
聚魂笺在空中旋转，七道冤魂的光芒从中涌出，在沼泽上空凝成朵巨大的黑莲。黑莲绽放的刹那，我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她站在莲心处，对着我露出温柔的笑意。
“小新，谢谢你。” 母亲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这些冤魂的执念己了，我的毒煞也能化解了。” 她的身影随着黑莲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沼泽的夜色中。
离开迷魂泽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那只黑鸟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次它没有叼任何东西，只是围着我们飞了三圈，然后朝着李家所在的方向飞去。
清风握紧桃木剑，目光坚定：“七种冤魂集齐，接下来该去了结最后的恩怨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聚魂笺，上面的黑莲己经隐去，只留下七个淡淡的格子，像七颗星星在闪烁。
沼泽边缘的芦苇丛里，孤女魂的灯笼还在亮着，只是这次不再引诱活人，而是静静悬在水面，为那些迷途的冤魂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