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锁断裂的脆响在喧闹的街角格外刺耳，我袖中聚魂笺烫得像块烙铁，第一个格子里的小女孩身影正在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
“不好！他在抽离冤魂！” 清风拽着我追向黑袍人，桃木剑在他手中嗡嗡作响。那无面人跑得极快，黑袍下摆扫过青石板路，留下串冒着白烟的黑脚印。笼中的绿光越来越暗，小女孩的哭声己经微弱得像蚊子哼。
路过包子铺时，蒸笼里的白气突然凝成只手，死死抓住无面人的胳膊。铺子里传来 “滋啦” 的油炸声，掌柜的脸贴在窗纸上，五官被热气烫得模糊：“客官，您的人肉包子还没拿呢……”
无面人反手一挥，黑袍甩出的黑气瞬间将包子铺吞没。我跑过窗纸时，瞥见掌柜的身体正在融化，蒸笼里滚出的不是包子，是个个缩小的人头，眼睛还在眨。
“别回头！” 清风的声音带着急喘，他拽着我拐进条窄巷。巷子两侧的院墙爬满枯藤，藤叶间嵌着无数双眼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首勾勾盯着我们手里的聚魂笺。
无面人突然在巷尾停下，他缓缓转过身，笼缝里的绿光彻底熄灭。当他掀开笼盖的刹那，我看清里面根本没有小女孩，只有团灰雾，雾里飘着半块断裂的长命锁 —— 和我袖中那截一模一样。
“聚魂笺的冤魂被他调包了。” 清风将我护在身后，桃木剑首指无面人，“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抢孩童魂？”
无面人没出声，却抬起没有五官的脸对着太阳。阳光照在他身上，黑袍下渗出黑油，滴在地上的油珠竟化作小小的黑莲，和母亲留下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我的血契之力突然躁动，鬼火不受控制地窜出袖口。那些黑莲碰到鬼火，“腾” 地燃起绿火，无面人发出刺耳的嘶鸣，转身撞进巷尾的宅院。
那是座挂着 “绣坊” 牌匾的老宅子，朱漆大门上的铜环缠着圈黑线，线尾拖在地上，竟在青石板上绣出朵血色莲花。清风刚要推门，门 “吱呀” 声自己开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院里的石榴树开满红花，走近了才发现，那些不是花，是用丝线绣在树叶上的人皮，每张皮上都缝着双眼睛，正齐刷刷盯着我们。聚魂笺第二个格子突然发烫，书生的身影旁多了行字：绣娘沈氏，被夫家诬陷与人私通，用绣花针钉穿十指而死。
“这就是墨字指的地方。” 我摸着发烫的聚魂笺，突然听见西厢房传来 “咔哒咔哒” 的声响，像有人在用剪刀剪纸。
清风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倒吸口凉气。房梁上悬着七八个木偶，每个木偶都穿着精致的嫁衣，脸上贴着剪好的人皮，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最吓人的是，木偶的手指都被截断，断口处插着绣花针。
“咔哒” 声来自窗边的绣架，个穿绿袄的女子正背对着我们刺绣。她的头发用红线绑着，垂在背后的发丝间，隐约能看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沈氏？” 清风试探着开口。女子没回头，却缓缓抬起手 —— 那只手上没有指甲，指缝里嵌着的丝线正在动，像有生命般缠上绣绷里的红布。
我凑近看时，差点叫出声。红布上绣的不是花鸟，是幅刑场图：个穿嫁衣的女子跪在地上，十个手指插着绣花针，围观的人群里，有个穿长衫的书生被绑在柱子上，胸口插着支毛笔。
“他是为了救你才被诬陷的？” 我指着书生的绣像，聚魂笺上的书生身影突然屈膝，像是在行礼。
绿袄女子终于转身，她的脸被头发遮住大半，露出的下巴上缝着块人皮，针脚歪歪扭扭，像是自己缝的。“他说…… 会娶我……” 她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每说个字，嘴角的线就崩紧一分，“可他们说我勾引书生，用针钉穿了我的手……”
她摊开手掌，十个指头上满是针孔，每个孔里都插着根细针。那些针突然自己跳出来，在空中排成行，指向房梁上的木偶：“他们把我做成木偶，说这样我就不会跑了……”
话音刚落，所有木偶的头突然转向我们，纽扣眼睛里渗出黑血。最中间的木偶张开嘴，吐出半截毛笔 —— 正是书生手里那支。
清风突然拽着我后退，桃木剑挡在我们身前：“小心！这些木偶被人下了咒！” 他话音未落，木偶身上的嫁衣突然炸开，飞出无数红线，将整个房间缠成个巨大的茧。
绿袄女子的身影在茧中渐渐透明，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带着哀求，手指指向绣架下的暗格。我趁红线还没缠紧，扑过去掀开暗格，里面放着个绣绷，绷上的鸳鸯绣品己经完成，两只鸟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是用什么东西磨成的粉。
“是孩童的骨头磨的。” 清风的声音带着寒意，“这绣坊根本不是绣娘的冤魂作祟，是有人在用冤魂炼邪器！”
红线突然剧烈收缩，我怀里的聚魂笺爆发出红光，书生和烈女的格子同时亮起。暗格里的绣绷突然自动刺绣，很快绣出个黑袍人，他手里提着的笼子里，关着无数个小小的人影。
茧外传来无面人的嘶鸣，这次不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清晰的三个字：“还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