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炸开的白光散去时,乱葬岗的雾气正一缕缕明渊躺在临时搭的石床上,玄清子正用拂尘给他渡气,银丝扫过伤口,竟冒出淡淡的金光。灵月蹲在火堆旁烤箭羽,那些被黑气熏黑的箭镞在火焰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所以…… 我妈到底能不能好好轮回?” 我戳着地上的碎石,鬼火在指尖明明灭灭。神秘女子化作的血雨己经渗入泥土,只在原地留下半块玉佩,和母亲留下的那块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黑莲。
玉瑶仙子收起玉剑,裙摆上的银线还在滴水 —— 那是刚才扑灭骨翼火焰时沾的血雨:“血祭莲的余毒会污染魂魄,令她困在阴阳缝隙。若想让她安然轮回,需集齐七种至纯冤魂,用其怨气中和毒煞。”
“七种冤魂?” 清风凑过来,道袍上的破洞被灵月用金线缝了个歪歪扭扭的补丁,“可冤魂大多戾气过重,哪来的至纯之说?”
玄清子放下拂尘,指尖在明渊眉心一点,一道金光没入:“至纯非指善类,是指含冤而死时,执念单一纯粹者。比如枉死的孩童魂、守节的烈女魂、含冤的忠臣魂……” 他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七个小格子,“此乃聚魂笺,每收一种冤魂,便会显其形。”
我接过聚魂笺时,纸张突然发烫,第一个格子里浮现出模糊的孩童身影。清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茧子蹭得我发痒:“我跟你去。凡尘不比乱葬岗,你这小鬼连铜钱都认不全。”
灵月 “嗤” 地笑出声,抛来个布包:“里面是些凡间银钱,还有这枚避阳符 —— 你这阴气重的,正午出门能被太阳晒得冒白烟。” 布包砸在我怀里,滚出个铜铃铛,晃一下,竟发出神秘女子骨笛的调子。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刚踏出乱葬岗边界,我的脚踝就缠上团灰雾,雾里传来孩童的啼哭声。清风挥剑斩开雾团,落地的灰渣里滚出半块长命锁,锁上刻着的 “安” 字被血浸得发黑。
“第一个冤魂就在附近。” 他指着聚魂笺,第一个格子己经清晰起来: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同款长命锁。
凡间比乱葬岗热闹得吓人。青石板路上的马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里漂着片纸钱;包子铺蒸笼冒的白气中,竟裹着半张人脸;穿红衣的新娘掀开轿帘,露出的却是张皱巴巴的老妪脸。我拽着清风的道袍后摆,鬼火缩成个小火苗藏在袖中 —— 灵月说的没错,日头底下,我的指尖真在冒白烟。
“那小女孩的魂附在长命锁上了。” 清风买了串糖葫芦,递过来时,糖衣上沾的芝麻突然动了动,拼成个 “井” 字。我咬着山楂,酸得眯眼:“井里?”
城郊的枯井果然透着股怨气。井绳上缠着团黑发,井壁的青苔里嵌着片红布,看着像小女孩的衣角。我刚要探头,清风突然捂住我的嘴,他的指尖沾着点符水,凉丝丝的:“别出声 —— 这井里不止一个魂。”
井底传来 “滴答” 声,不是水滴,是指甲刮石头的动静。聚魂笺突然发烫,第二个格子竟也亮了,浮现出个穿长衫的书生,胸口插着支毛笔。我拽着清风后退半步,就见井水 “哗啦” 翻涌,个浑身湿透的小女孩爬了上来,长命锁卡在井沿,每动一下,就发出 “咔哒” 的声响。
“哥哥帮我找找娘亲……” 她的脸泡得发白,眼睛却黑得吓人,脚刚落地,影子就在地上扭曲成蛇形。清风突然将糖葫芦扔过去,糖衣在她面前炸开,金光里,小女孩发出凄厉的尖叫,竟化作团灰雾钻进长命锁。
聚魂笺第一个格子亮起红光。我刚要去捡锁,井里又伸出只手,抓着半截毛笔。穿长衫的书生慢慢爬上来,他的胸口插着七根毛笔,墨汁混着血从伤口渗出,在地上写出 “冤枉” 二字。
“他是十年前被诬陷偷了考卷的秀才。” 清风贴在我耳边说,声音压得极低,“据说被打断手脚扔进井里,死前还在写自己没偷。”
书生的笔尖突然指向西边,墨汁在地上晕开个 “绣” 字。我想起聚魂笺第二个格子的画像,恍然大悟:“他的冤魂和绣娘有关?”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飘出件红肚兜,上面绣的鸳鸯,一只眼是黑的,一只眼是白的。
清风拽着我后退,红肚兜在空中展开,竟裹住个穿嫁衣的女子魂。她的喉咙被线缝着,只能发出 “呜呜” 的声,指甲缝里还嵌着丝线 —— 正是聚魂笺第三个格子里的烈女魂。
“三个了。” 我数着聚魂笺上的红光,突然发现书生的墨字在发烫,“这是…… 引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清风捡起长命锁塞进我袖中,锁刚碰到避阳符,就发出 “滋啦” 的声响:“凡间的冤魂都带着执念,会互相吸引。我们得跟着这墨痕走,不过……” 他突然指向街角,个穿黑袍的人正背对着我们,手里提着的笼子里,隐约有个小影子在动,“那笼里的阴气,不对劲。”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黑袍人的笼缝里漏出点绿光,像极了乱葬岗的鬼火。他似乎察觉到我们在看,突然转身,兜帽下露出张没有五官的脸,笼子猛地一晃,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 竟和井里那只一模一样。
聚魂笺上的第一个格子突然剧烈发烫,我袖中的长命锁 “咔哒” 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