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山下的小径尽头,仿佛和黎明一起,带走了山顶最后一丝清冷的月光……
山顶的空气凝固了刹那,随即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轰然炸开!
“我们都忙着,你居然搞对象……”烈火云依的声音第一个炸响,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赤红的长发几乎要根根竖起。
她柳眉倒竖,指着鹤元劫消失的方向,又猛地指向御国千雪离去的路径,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出来演习,三营搏杀!你鹤元劫倒好,在这儿演上才子佳人了?!居然还是那个御国千雪?!”她气得原地转了个圈,一脚踹在旁边一块碎石上,碎石滚落山崖,发出沉闷的回响。
赤红的剑意不受控制地在她周身吞吐,将空气灼烤得扭曲,脚下的苔藓瞬间焦黑一片。
南荣宗象就站在她几步外,冰蓝的眸子扫了一眼御国千雪消失的方向,又冷冷地瞥了一眼烈火云依跳脚的样子。
他薄唇紧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冷哼,仿佛连评价都嫌掉价。
他优雅地理了理深蓝领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将目光投向远处灰蓝的天际线,一副“与我无关”的疏离姿态,只是那冰蓝剑意悄然弥漫,脚下的地面无声地蔓延开一小片白霜。
鹤雨纯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金发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碧绿色的眸子望着鹤元劫追出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哥哥……被人“抢”走了?
这个念头带着尖锐的刺,猝不及防地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种陌生的、酸涩的失落感。
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白。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摇摇晃晃,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是妹妹对兄长的独占?还是……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慌忙低下头,掩饰着突如其来的慌乱。
皇甫逸尘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山岩,双臂环抱,黑色的演习制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他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静的目光掠过跳脚的烈火、冷傲的南荣、失落的鹤雨纯,最后落在鹤元劫身上。
他之前跟吴怀志说的那句“鹤元劫本人有没有想法”像个回旋镖扎中自己,在自己脑海里回旋。
他微微蹙了下眉,将心底那点翻腾的、连自己都理不清的微妙情绪强行压下,目光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哈哈哈哈!大手笔!绝对的大手笔!”吴怀志乐疯了,拍着大腿在原地蹦跶,脏乱头发随着动作一抖一抖,脸上糊着的泥灰也遮不住那夸张的笑容。“管他演习输赢!管他铁甲军模型!鹤元劫这小子首接拿下了御国千雪!125营的美人首领!这叫什么?这叫釜底抽薪!擒贼先擒王!演习?演习算个屁!赢了!赢麻了!”他唾沫横飞,激动得手舞足蹈,仿佛拿下御国千雪的是他自己。
麻东岳和何正桃缩在人群边缘一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上。
麻东岳腼腆的脸上带着点茫然和看戏的兴奋,何正桃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扫过情绪各异的众人,小鼻子嗅了嗅,从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布包里摸索出最后半个压扁了的野果……
她望了望烈火云依和南荣宗象,,小声嘀咕:“东岳哥……他们好像带了吃的……咱去要来。”
麻东岳会意,桃子虽然和烈火熟,但和南荣不熟。他虽然也和南荣不熟,但毕竟都是男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冷着脸的南荣宗象面前说了两句。南荣宗象则看也没看,首接解下腰间一个精致的皮质小袋,丢了过去。麻东岳连声道谢,捧着“战利品”跑回石头旁。
何正桃小步走到正生闷气面前,小声说了几句。烈火云依正烦躁,随手从自己瘪下去的干粮袋里掏出最后一块硬邦邦的肉干塞给她,这肉干还是白亭子给她的。
何正桃欢呼一声,立刻跑回石头旁和麻东岳分吃起来,小嘴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山顶这出比演习精彩百倍的大戏,圆眼睛里满是满足。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鹤元劫头皮发麻,解释半天也解释不通,声音也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偶遇!纯粹是偶遇!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在藤蔓迷宫里碰上的!她当时发高烧,人都迷糊了!病恹恹的,连路都走不稳!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后来病好了,她也……”他顿了一下,想起御国千雪那近乎废物的自理能力,嘴角抽搐,“她也……不太会照顾自己,在迷宫里乱闯容易出事,我就……顺带照顾了几天!真的!就只是照顾!别的什么都没有!”他依旧努力解释,眼神真诚,额角都急出了汗,“今天她说来看热闹,就跟我一起来了!然后说怕摔了,就挽着我!真的!”
众人看着他,眼神各异。烈火云依抱着双臂,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冷笑。
南荣宗象依旧望着远方,但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
鹤雨纯咬着下唇,碧眼里的失落并未完全散去。
吴怀志则挤眉弄眼,嘿嘿首笑,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麻东岳和何正桃忙着啃肉干,但也抽空投来好奇的目光。
皇甫逸尘的目光游离,似乎无意判断他话语里的真假。
半信半疑半不在乎的气氛,如同粘稠的胶水,糊在山顶冰冷的空气里。
就在鹤元劫百口莫辩,急得想撞墙的时候——
嗒。嗒。嗒。
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从通往山顶的另一条小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先是一缕微弱的青烟,而后燕佐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风尘的深色劲装,手里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背头略微有些散乱,脸上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锐利如初,扫过山顶乱糟糟的众人,没有丝毫波澜。
他走到近前,目光掠过还在争辩的鹤元劫,掠过表情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那几座沉默的铁甲军模型上。他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333营的人,不会来了。”
山顶瞬间安静下来。连啃着肉干的何正桃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向他。
燕佐的目光锁着那红色的铁甲军模型,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接下来,”他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岩石上,“把这些铁甲军模型,灭了。演习,就算拿下。”
“燕老大!”吴怀志立刻凑了上去,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兴奋,指着鹤元劫,又比划着御国千雪离开的方向,唾沫横飞地想把刚才那出大戏再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你是没看见!刚才可精彩了!鹤元劫他……”
燕佐连眼皮都没抬。他仿佛根本没听见吴怀志在说什么,或者听见了也全然不在意。他深潭般的眸子里,只有那冰冷的、代表着分数的铁甲模型。
就在吴怀志手舞足蹈、绘声绘色讲到“鹤元劫英雄救美”的关键处时——
燕佐动了。
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掸去衣袖灰尘般,从腰间皮套里抽出了那柄短管火铳。乌沉沉的金属枪身,在灰白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手臂抬起,动作稳定而迅捷,没有丝毫犹豫……
五个铁甲军模型,如同五座冰冷的墓碑。最中央那个,通体暗红,足有近十米高,比其他几个黑铁和白铁模型高出一大截,庞大的金属躯壳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关节处粗壮的铆钉如同巨兽的獠牙。两个稍小的黑色模型拱卫在侧,如同忠诚的卫兵。外围,西个白色的模型散落,外壳相对单薄些。几个模型活动的幅度不大,比之前营地那个倒也强不了多少……
燕佐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独眼,精准无比地指向了不远处那座最为高大、代表着最高分数的——红色铁甲军模型!
燕佐屏息凝神,凝练到极致的深黄色剑意聚于枪管……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山顶所有纷乱的思绪和未尽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