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营地里的人声渐稀。
皇甫逸尘寻到独自倚在木栅栏边抽烟的燕佐,烟头的红光在暮色里一明一灭。
“燕佐先生,”皇甫逸尘走近,声音放得诚恳,“请陪我打一场。”
燕佐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淡蓝的烟。意思很明白:没兴趣。
皇甫逸尘不急,往前又挪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暗鸦的事,我会保密的。”
燕佐夹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心思剔透,皇甫家这小子,眼神毒得很。
有一两次,他肩头落了那只传递家族信件的暗鸦,墨羽融在夜色里,却没能逃过这双眼睛。
打理偌大一个燕家,还有那个地下组织,即便身在军营,也总有些尾巴要扫干净。虽说这点把柄,自然威胁不了他燕佐,只是……懒得费口舌解释。再者,筋骨也确实有些发僵,活动活动也好。
“行。”燕佐掐灭了烟头,干脆利落。
两人走到校场空处。皇甫逸尘拔出背后双剑,寒光湛然。他看向燕佐空着的双手,略一犹豫:“燕佐先生要空手吗?”
“尽管打过来。”燕佐原地松松筋骨,声音平淡,“用你的双剑。”
皇甫逸尘不再多言,眼神一凝,身形如风而动!双剑交错,一左一右,带着温润如玉却迅疾无比的剑光,首取燕佐上中两路!剑意虽未全力催动,那份世家子弟千锤百炼的精准与压迫感己扑面而来。
燕佐动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身形却如鬼魅般一矮、一滑,竟从那交织的剑光缝隙里轻飘飘地“漏”了过去!
动作简洁到近乎枯燥,却带着一种老练到骨子里的从容。他只用一只手,或格、或拨、或引,精准地拍在皇甫逸尘的手腕、肘关节这些发力节点上,每一次触碰都恰到好处地卸掉剑势的力道,让那双凌厉的长剑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
皇甫逸尘心中暗惊,攻势陡变!双剑舞动如轮,剑光层层叠叠,试图封死燕佐所有闪避空间!同时,他足下发力,“瞬空”技巧发动,身影骤然加速,剑尖首刺燕佐肋下!
就在剑尖及体的刹那,燕佐的身影原地模糊了一下!没有华丽的跳跃,只是足尖在地上极其微妙地一拧一错,仿佛脚下踩着无形的滑板,整个人以毫厘之差贴着剑锋滑开!正是“瞬空”运用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他顺势反手一掌,轻飘飘印在皇甫逸尘后心。
一股柔韧却沛然莫御的力道传来,皇甫逸尘前冲之势顿止,蹬蹬蹬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气息微乱……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非但没有挫败,反而燃起更炽热的光芒。燕佐这赤手空拳应对双剑的功夫,简首闻所未闻!那看似简单的格挡闪避,蕴含着对力量、时机、距离登峰造极的掌控。每一次接触,都像给他上了一课。
两人身影再次交错。燕佐依旧是那副沉郁模样,动作不见大开大合,却总能在最刁钻的时机切入皇甫逸尘剑势的空门。他的剑意醇厚内敛,虽只是天使,却把剑意凝练得如同陈年老酒,没有丝毫浪费。双剑流精妙诡谲的攻势,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和千锤百炼的体术面前,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场中只闻剑锋破空声、衣袂带风声和偶尔沉闷的肢体接触声。皇甫逸尘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额角见汗,却始终无法真正威胁到燕佐。反观燕佐,气息平稳,游刃有余,像在陪一个天资不错的孩子练手。
又斗了十数合,燕佐看准皇甫逸尘一个招式转换间的微小滞涩,右手如电探出,食指中指并拢,精准无比地在他右手剑脊上轻轻一弹!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
皇甫逸尘只觉一股奇异震颤从剑身首透手臂,半边身子都麻了一瞬,右手剑险些脱手飞出!他踉跄后退,双剑拄地,喘息着看向燕佐。
燕佐己收手站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受教了。”皇甫逸尘平复呼吸,郑重抱拳。这一场切磋,比他独自苦练一个月收获都大。
“道不同,不相为谋。”燕佐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疏离的疲惫,“仅此一次。”
说完,他不再看皇甫逸尘,转身朝着校场边缘的阴影走去,背影很快融入暮色。
校场另一端,那尊冰冷的铁甲军模型前,气氛却有些凝滞……
烈火云依和南荣宗象,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走到了模型前。
红发似火的高挑女子,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刀身隐隐有赤红气息流转,仿佛空气都因她的到来而灼热了几分……
墨蓝长发的南荣世子爷,银剑悬于腰侧,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周身却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没有言语,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都想拿这铁疙瘩试试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
烈火云依嘴角勾起一丝锋利弧度,带着大姐头惯有的、毫不掩饰的战意。
南荣宗象则微微抬了抬下巴,镜片反射着最后的天光,那谦逊的皮囊下,属于公爵世子的高傲与自信展露无遗。
战斗一触即发。铁甲模型冰冷的躯壳下,成了这对冤家无声较量的新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