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手云集

2025-08-19 3258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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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元劫那句“杀回去!夺回来!”的宣言,带着少年人的血气和不屈的恨意,在营房里短暂地激起了一圈涟漪。然而,这涟漪尚未平复,一个略显清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便从人群后面飘了过来,像颗小石子投入了刚刚燃起的火堆:

“……幼稚的人。”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更像是自言自语时没收住音量。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道缝隙,露出说话者的身影。

是皇甫逸尘,鹤元劫宿舍里的第六人。他并未挤在人群里,只是抱着胳膊,斜倚在营房门柱上,身影一半在昏暗的油灯光下,一半隐在阴影里。

他身量修长,与鹤元劫相仿,既不魁梧也不瘦弱,站在那里有种恰到好处的挺拔。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大而明亮,瞳仁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有神,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

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皇甫逸尘似乎才反应过来,微微耸了下肩,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一时失言。” 他目光转向刚才发言的鹤元劫,语气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但话语的内容却像针:“你想加入守望者?我无意冒犯,只是……你真的有那种觉悟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元劫紧握的拳头和尚未褪去激愤的脸,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若有真本事,能进皇家卫,才是正途,即安稳也有前程。若本事不济……” 他微微摇头,声音轻了些,却更显分量,“守望者那地方,不过是白白送死。”

这话像冰水,瞬间浇熄了元劫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轻视的恼怒。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沉了下去,刚要开口反驳。

皇甫逸尘却摆了摆手,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别激动。我没跟你吵架的意思。”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点安抚,“共勉吧。咱们好歹一个屋檐下,别伤了和气。刚才的话,算我无心之失。” 说完,他目光平和地看着元劫,并无挑衅,反而有种世家子弟特有的、带着距离感的坦诚。

明哲反应极快,立刻插到两人之间,脸上堆起他那招牌式的圆滑笑容:“对对对,皇甫兄说得是,元劫你也冷静点。都是袍泽,各抒己见嘛!目标都是杀敌报国,殊途同归!”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了拉元劫的胳膊,又对皇甫逸尘使了个眼色。

元劫胸口起伏了几下,看着皇甫逸尘那张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我为你好”神情的脸,又看看明哲的示意,那股子被激起的火气像被堵在了胸口,无处发泄。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伸出手,与皇甫逸尘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敷衍地握了一下,算是接受了这份表面上的“言和”。

皇甫逸尘点点头,没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拥挤的营房。他动作轻捷,走路几乎没什么声音,唯有背后交叉背负的两把长剑,在昏暗中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剑鞘碰撞发出极轻微的“叮”声。

他一走,营房里压抑的气氛才稍缓。立刻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看见没?双剑!是皇甫家的人!”

“哪个皇甫?”

“还能哪个?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皇甫剑道世家啊!他家祖传的双剑流!”

“怪不得……听说双剑流极难练成,要求剑意能分心二用,大部分人都只能专注一把剑。”

“啧啧,原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

议论声未落,又有人接口:

“何止!列队时看见那个红头发的高个子姐姐没?板着脸那个?那是烈火一族的长女!烈火家也是响当当的贵族!伯爵!据说她们家族的剑意不是金色是火红色的!”绝大部分人剑意的颜色都是黄色系的,金黄色居多,但也有例外……

“还有那个,列队老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大叔,看着比咱们大不少,大背头挺有范儿的!那是燕氏家族的掌门人,燕佐!燕家可是黑道上的,他们不用剑,用的是他们家族的秘密武器火枪!听说他们能把剑意附着在子弹上,威力惊人!”

“还有还有!那个又高又帅,拿着银色长剑,戴眼镜,留长发的!那是南荣公爵家的世子大人!我的天,世子爷也来咱们这儿了?”

“听说南荣世子的剑意是冰蓝色的,约么着将来能开开眼界了……”

“乖乖,三大公爵之一啊……看来真是高手云集,咱们这416营,有点意思啊……”

营房里顿时充满了关于这些“大人物”的窃窃私语,刚才关于西区惨状的沉重气氛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兴奋、好奇和自惭形秽的复杂情绪。

鹤元劫对这些议论毫无兴趣。什么世家,什么高手,什么世子,在他听来都隔着一层。他心里堵得慌,皇甫逸尘那看似平和实则高高在上的话语,像根刺扎着。他拨开人群,闷头走出了营房,想透透气……

营区空旷,暮色更深,剑网的微光更显清冷。晚风带着凉意吹过,稍微抚平了些心头的烦躁。元劫漫无目的地踱步,目光扫过空旷的校场。

在远处一棵孤零零的老榆树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一个人影背靠着树干,沉默地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元劫注意到了他。这人他有点印象,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一个,看着有三十多岁了,沉默寡言,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

“那人叫燕佐。”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元劫身边响起。

元劫侧头,看到隔壁宿舍那个背着巨剑的壮汉霍芝蛮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正站在他旁边,目光也投向树下抽烟的身影。

“燕佐?”元劫重复了一遍,原来那就是刚才他们聊的那位燕家掌门人。

“嗯,中城人。”霍芝蛮的声音带着一种了解内情的平静,“听说……他妻女都在西区事变里……没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所以……他才来这里。”

元劫心头一震,看向树下那个沉默抽烟的身影,眼神复杂了许多。那不仅仅是一个老兵油子,那身影里背负着和他一样的血仇,甚至更沉痛……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元劫问。

霍芝蛮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身材高大壮硕,像座铁塔,但笑容却很朴实:“我们一个宿舍的,昨晚他……睡不着,聊了几句。”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或许你知道,但我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霍芝蛮。” 他指了指旁边刚跟出来、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一个瘦高青年,“他叫安宝利,我们俩是老乡。”

安宝利身材瘦削,留着利落的短发,脸上带着点书卷气的腼腆,朝元劫点点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好,鹤元劫。” 显然,鹤元劫的名字在营里己经不算陌生了,主要是鹤元劫身上有一种特殊气质,很容易让人记住。

霍芝蛮的目光在元劫脸上停留片刻,带着点审视,又带着点首率的欣赏:“我感觉……你们几位挺与众不同的。” 他指了指营房方向,“来这里的人,大多嘛,要么是迫不得己,为了口饭吃,遵守这劳什子体制;要么就是那些天才,像皇甫或者南荣世子那样的,奔着高升去的。但你们几位……”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不一样。”

元劫沉默了一下,迎着霍芝蛮和安宝利的目光,声音低沉却坚定:“是的……我的志向很明确。我要成为守望者,将铁甲军赶尽杀绝,然后……” 他顿了顿,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投向西方那片被封锁的死亡之地,“……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霍芝蛮和安宝利同时愣了一下。霍芝蛮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拍了拍安宝利的肩膀:“哈哈……有意思!外面?说实话,外面的世界也不见得多好。不过……” 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是被迫来到这里的,但是又不太一样,对吧,老安?”

安宝利微那张带着书卷气的脸上,此刻也显露出一种与外貌不符的严肃,他认真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树下燕佐孤独的身影,又看向远方剑网的缺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分量:

“嗯。算是有咱们自己的……志向吧。”

夜风更凉了,吹动着三个年轻士兵的衣襟。树下,燕佐指间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寂寥的弧线,无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