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破碎那声“咔嚓”脆响,像是敲碎了整个西区的魂儿!
那铁甲巨蛇,真真儿像条成了精的钢铁地龙,昂着那冰冷的、布满棱刺的头颅,带着一股子摧枯拉朽的蛮力,摧毁剑网后,紧接着“轰隆”一声就撞塌了号称坚不可摧的泰坦之墙!
巨大的石块如同泥捏的般飞溅开来,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就吞没了墙根下几个没来得及跑开的看门人身影!
破口一开,外头荒漠里那黑压压、早己等候多时的铁甲军团,如同开闸泄洪的黑色铁水,裹挟着呛人的沙尘和冰冷的杀气,汹涌地灌了进来!
这下子,西区算是彻底掉进了沸油锅……
炮火不再是东边闷闷的滚雷,而是在头顶、在耳边、在脚下,炸开了花!
红的、白的、蓝的,各色光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尖啸着乱窜。硝烟味儿、焦糊味儿、血腥味儿,混着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
房屋像纸糊的,挨上一下,便轰然倒塌,腾起更大更黑的烟柱!土路也被炸得坑坑洼洼,碎石乱飞!到处都是火光,映着一张张扭曲惊恐的脸……
看门人军团?乱了套了!平日里站岗巡哨的威风,此刻碎了一地。有那胆小的,眼见巨蛇破墙而入,铁甲军潮水般涌来,自己凝聚的那点可怜剑意砍在对方装甲上只溅起几点火星,同伴瞬间被光剑劈成两半,或是被脉冲炮轰得连渣都不剩,登时魂飞魄散,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盔甲也嫌重,边跑边往下扒拉!
可也有那血性未泯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须发皆张,眼睛赤红,嘶吼着将全身剑意不要命地灌进手中那把豁了口的旧剑,剑锋亮起微弱却决绝的白光,朝着一个正挥舞着幽蓝光剑、砍杀平民的铁甲军冲去!
“狗日的铁疙瘩!老子跟你拼了!”
剑光斩在铁甲军厚重的肩甲上,“叮”一声脆响,连道白印都没留下。那铁甲军猩红的电子眼冷漠地扫过来,光剑随意一挥。老兵连人带剑,化作一蓬血雾,瞬间就被后面涌上的铁甲军踩在了脚下……
蚍蜉撼树,灰飞烟灭。抵抗者零星的火花,转瞬便被冰冷的钢铁洪流无情碾碎。
鹤元劫死死攥着妹妹鹤雨纯的手腕,另一只手搀扶着吓得腿软的母亲卢氏。齐稚和明哲紧跟在侧,他俩第一反应是要各回各家去找父母的,但局势混乱,眼下只能凑到一起逃命要紧!
几个人在硝烟弥漫、人群疯狂奔逃的狭窄巷道里跌跌撞撞,头顶不时有拖着蓝光的脉冲炮弹呼啸而过,打在远处的房顶上,炸开一片炫目的电光,将残垣断壁照得如同鬼蜮!
低空飞行的铁甲军像巨大的铁蜻蜓,“嗡嗡”的引擎声压得人头皮发麻,机腹下射出的能量束扫过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和残缺的尸体……
“往……往中城方向跑!”元劫嘶哑地喊着,声音淹没在爆炸和哭喊的声浪里。他眼睛赤红,额角昨夜撞剑网的伤口又裂开了,混着汗水和烟灰,狼狈不堪。雨纯的金发沾满了尘土,碧眼里全是惊惶,但抓着哥哥的手却异常用力。卢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只会喃喃:“我的儿……我的儿……”
他们刚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巷口,前方视野稍微开阔些。元劫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滋——嗡!”
一道碗口粗的幽蓝色脉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栋半塌的屋顶上射下!目标并非他们,却正正打在几人前方不远的地面上!
“轰——!”
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气浪和碎石,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将紧紧挨在一起的五人狠狠掀飞、打散!
鹤元劫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眼前一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重重砸在一堆破筐烂篓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头晕眼花,嘴里全是血腥味……
“娘!雨纯!齐稚!明哲!” 他嘶声喊着,声音破碎。
烟尘稍散。他看到雨纯在不远处挣扎着爬起来,齐稚和明哲也正从一堆瓦砾里往外爬,似乎都受了伤,但还能动。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钉在了前方几丈远的地方……
母亲卢氏倒在那里。
她的一条腿,从膝盖往下,不见了。断口处血肉模糊,焦黑一片,正汩汩地涌着暗红的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土。她仰面躺着,脸上是极度的痛苦和茫然,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娘——!!!” 元劫的魂儿都飞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手脚并用地就要往前扑!
“别过来!元劫!雨纯!别过来!跑!快跑啊——!” 卢氏猛地清醒过来,剧痛让她浑身抽搐,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看到了!就在元劫他们身后,烟尘中,几个猩红的光点正快速逼近!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是铁甲军!一队刚刚涌过街角、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铁甲军!它们猩红的电子眼锁定了这片区域,几柄幽蓝的光剑己经高高举起,脉冲炮口也开始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
雨纯也看到了,哭喊着要冲过去:“娘——!”
齐稚和明哲目眦欲裂,想去拉元劫和雨纯,又想冲过去救人,一时间僵在原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猛地冲出三条人影!正是巡界使老古和他手下两个年轻些的巡界使!老古那跛脚此刻跑得飞快,一张黑脸绷得像铁板,他看都没看地上惨状的卢氏,一把薅住离他最近的、正发疯般要往前冲的元劫的后脖领子,力道大得惊人!
“小兔崽子!不要命了!走!!!” 老古的破锣嗓子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不容置疑。
同时,另外两个巡界使也死死拽住了哭喊挣扎的雨纯和还在发懵的齐稚、明哲。
“古大伯!我娘!我娘还在那!!” 元劫被老古拖着往后,双脚在地上乱蹬,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他看到母亲卢氏也看到了他们被拉住,她那剧痛扭曲的脸上,竟挤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惨笑,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催促:“跑……快跑……”
然后,那队铁甲军就到了。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一只巨大的、包裹着冰冷金属的脚掌,带着千钧之力,朝着地上那无助的身影,狠狠踏下!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骨髓发冷的、血肉骨骼被瞬间碾碎的声响。
元劫的嘶吼戛然而止,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他清晰地看到母亲的身体在那只铁脚下猛地一扁,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里,凝固着无尽的担忧和最后一丝解脱。
鲜血,混着泥土,在那冰冷的金属脚掌下,缓缓晕开。
世界,在元劫眼中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猩红。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了下去,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老古脸色铁青,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也闪过一丝悲愤,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几乎是将彻底的元劫半拖半抱起来,对着另外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巡界使吼道:“发什么呆!走!往中城撤!快——!”
两个年轻巡界使如梦初醒,强行架起哭得几乎昏厥的雨纯和浑身发抖的齐稚、明哲,在老古的带领下,一头扎进旁边一条更加狭窄、烟火弥漫的小巷,将身后那地狱般的景象和那滩迅速冷却的血肉,连同那冰冷的金属踩踏声,一起甩在了身后。
元劫像一具空壳,被老古死死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燃烧的西区和母亲最后那片刺目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