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小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撞在教室玻璃上。
班主任梁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板着那张写满威严的脸，眼镜后的目光凌厉如刀，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陈程紧紧地抓着动漫社无料的手心，早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回抽屉，免得惊扰了班主任。
全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部那令人烦躁的蝉鸣声，像针一样刺进每个人的耳膜，显得极其刺耳。
梁老师缓缓拿起点名册，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滑动，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今天下午不在教室的同学名字一个一个念出。
念一个站一个。
每一个名字的落下，都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教室里激起一圈圈紧张的涟漪。
念到最后，花名册被重重地摔在讲台上，“砰”的一声巨响，将几只白板笔震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班干部也带头逃自习参加社团活动，你们真的是可以。”
被念到名字的同学无奈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满是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敢与梁老师对视。
“我昨天还苦口婆心地劝导你们，不要太把社团活动当回事，你们怎么做的？”梁老师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射线，扫过满教室低垂的脑袋。
“结果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高一课程刚起头就分心，要是你们考试全年级垫底了怎么办？”
梁老师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高一（2）班是重点班，承载着学校和家长的厚望，也不难怪梁老师如此上心。
全班依旧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没人敢出声，经典的露头就秒。
寥寥可数的没去参加社团的同学，也被这压抑的大势压迫得不敢有太大动静，仿佛稍微动一下，就会引来一场暴风雨。
在班主任越说越起劲，情绪如即将喷发的时候，陈程身边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
是同桌开口了。
“梁老师，社团活动不是分心。”李莉婷的声音如同划破凝滞空气的闪电，前排同学纷纷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不只是陈程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全班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望了过来。
此时班主任正处于典型的气头上，李莉婷这一番话，无疑是要火上浇油。
陈程的心漏了半拍。
但是李莉婷的脊背挺首，眼神坚定得如同磐石，首首地看向班主任：“社团能锻炼我们的专注力，也可以培养创造力，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上面政策都让我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们死学习是不行的。”李莉婷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全面发展？”梁老师冷笑一声，翻出教案本重重拍在讲台上。
“上周随堂测验，全班平均分比隔壁一班差了好几分！我们一班和二班都是重点班，现在在高一都能被人家甩开，以后再这样下去差距越来越大，你们不抓紧，期末拿什么和其他班竞争？”
“如果你们一首都很优秀，我会不想给你们参加社团活动吗？”
梁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带着几分质问和无奈。
“这里是高中，不是初中了，学习的难度不是一个层次的。”
听到这话，没有人能反驳。
两个班虽然都是重点班，但是确实在上次的测验上一班明显成绩好一些。
其实这也不怪老师，学校之间的竞争激烈，班级之间的排名也时刻牵动着老师的心。
陈程攥紧了一下拳头，又松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一个小动作被李莉婷的目光捕捉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梁老师，我可以证明社团和学习不冲突。”
“嗯？”梁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怎么证明？”
“月考。”李莉婷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仿佛在给自己注入勇气，“如果我能考进年级前十，您就允许同学们正常参加社团活动。”
她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余光瞥见陈程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眼中满是震惊。
陈程佩服她的勇气，如果是他，他肯定不敢这么说。
要知道，年级有三个重点班，二十中还算是重点高中，年级排名的含金量可不低。年级前十，那几乎是全校顶尖的存在，是无数学生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高度。
梁老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突然笑出声：“口气不小。要是考不到呢？”
“我立刻退社，永远不再提社团的事，然后为今天顶撞老师的事情道歉。”
李莉婷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响，如同掷地有声的誓言。
班主任看着面前眼神坚定的李莉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好，我也不要求你年级前十，年级前二十就行。”
……
晚自习的放学铃声撕开凝滞的空气，像是一把利剑划破了压抑的黑暗。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大家都沉浸在刚刚那场“对赌”带来的震撼中，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李莉婷和陈程都还没急着离开，罗安按照惯例要和陈程一起回去，于是也凑了过来。
陈程倚着窗台，手中动漫社的徽章在月色中泛着微光。
“李莉婷，你刚才怎么敢去和老师据理力争的？”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佩和担忧，“我都以为班主任要当场发狂了。”
罗安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当时班主任的脸都黑了，感觉随时都会爆炸好吧。”
“班主任其实也是有些为我们着想吧，只不过方式我们不太喜欢。”
他们其实能理解一部分原因，毕竟老师也是希望他们能取得好成绩，有一个好的未来，但是又不想去实行这种高压的学习方式。
“我没想到你还会和她对赌。”不得不说陈程真的很佩服她的勇气，他当时可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为老师的出气筒。
“怎么，陈大才子觉得我在说大话？”李莉婷将柜子里的乒乓球拍塞进书包，故意挑眉，嘴角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初中的时候某人还是年级第一，现在怎么连和老师立赌约都不敢？”
陈程把玩无料的动作突然顿住，灯光照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转头看向李莉婷，目光带着探究：“你怎么知道……”
他心中满是疑惑，他们初中不同班，按理说李莉婷不应该对他有这么深的印象。
就算是同班也不会记得那么久吧，而且那时候那个年级第一的回忆，真的还挺痛苦。
看着陈程不解的目光，李莉婷给了第一次提示：“我初一的时候和你打过乒乓球，可能你不记得了。”
李莉婷收拾完书包，合上拉链，动作干净利落。“我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的什么。”
“什么？”陈程一头雾水，记忆提取失败了。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初一打乒乓球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有这样一个女生。
“你那时候跟我说，年级前十，那不是随便考吗？”李莉婷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的午后。
这是第二次提示。
这句话一说出来，陈程算是回想起来了。
初一的某一天体育课，因为苏逸之前的那些事情，导致没人愿意和他一起课间活动，他只能和别的班的同学打乒乓球。
他还记得那天和他打乒乓球的是一个普通班的胖胖的女生。
那个女生问他，尖子班的人是不是学习都很好，他是不是年级前十。
陈程确实回答了一句，年级前十他随便考。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充满了自信。
因为尖子班与普通班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当时凑对练习乒乓球的短暂相处，不过是偶然而己。
女生出于好奇主动询问了陈程的名字，而陈程只随意报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多问对方的名字，毕竟这只是体育课上的普通的互动，没必要深究。
难不成……
“我靠，是你啊？”陈程懵了，女大十八变能变这么大？
曾经身形如同正方形般圆润敦实的少女，如今蜕变成线条流畅的长方形体态。她如今周身却散发着夺目的自信光芒，仿佛换了一个人。
“嗯，是我啊。”她一点也不忌讳，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即使曾经的自己很差劲，但是现在不差劲就好了。
“你初三......不是次重点的吗？”陈程还是不太明白。
“哦，你说这个啊。”李莉婷笑了笑。“我从普通班升到次重点了哦。”
“好厉害。”
陈程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初一那个胖胖的女生和眼前这个自信的李莉婷的身影，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哎，我们陈少真是贵人多忘事。”李莉婷翻了个白眼，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