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卫星电话独特的蜂鸣,打破了机舱的沉寂。
林苟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厚重如砖块的黑色电话,接通。
“老板!”程砚秋的声音立刻传来。
背景音有些嘈杂。
带着电流的嘶嘶声,显得不太稳定。
“恒泰的清算小组咬得很死,尤其是那几个赵坤的死忠老臣,在资产转移上玩花样!我们查到他们在开曼的一个壳公司,正在……”
林苟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云海上。
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暂停所有清算动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清晰地透过电流,传到彼端。
“暂停?”
程砚秋的声音顿了一下,充满了愕然。
“老板,现在正是趁热打铁,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最好时机!那些蛀虫……”
“我说,暂停。”林苟重复了一遍。
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
“所有账户冻结,所有追查搁置,等我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只能听到电流干扰的滋滋声。
程砚秋显然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
几秒钟后。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虽然还有一丝不解,但己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服从。
“明白,老板,账户冻结,追查搁置,保持现状,等您指令。”
他没有再追问原因。
这是对林苟的绝对信任。
“嗯。”林苟应了一声。
首接切断了通讯。
他将卫星电话,随手丢在旁边的座椅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心软了?”老周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像一头假寐的猛兽。
他手里正拿着一块磨刀石,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一柄,刃口闪着幽暗寒光的军用匕首。
沙…沙…沙……
有节奏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机舱里,显得格外清晰。
“心软?”林苟嗤笑一声。
转过头,目光迎上老周审视的眼神。
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赵坤的血还没干透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作训服内侧袖口,那个坚硬的阿玛尼袖标。
“我只是要确保,等我回去的时候,每一分钱,每一块骨头,都摆在我指定的位置,由我亲手碾碎。”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残酷的决心。
老周停下磨刀的动作。
抬眼看着他。
那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林苟的皮囊。
看到他灵魂深处涌动的暗流。
几秒钟后,老周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几不可察。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低下头,继续那单调而有力的“沙…沙…”声。
匕首的锋刃,在磨刀石下,变得更加幽冷,更加致命。
……
机身开始倾斜,高度在下降。
舷窗外。
广袤无垠的土黄色戈壁滩,取代了洁白的云海,大地像一张,被风沙侵蚀了千万年的粗糙皮革,铺展向遥远的地平线。
稀稀拉拉的耐旱植物,点缀其间。
更显苍凉。
一座座光秃秃的,呈现铁锈红色的巨大山峦,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沉默地矗立在大地尽头。
山脊线条,刚硬嶙峋。
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荒蛮气息。
这里就是华夏的西北边陲,生命的禁区。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一条孤零零的军用跑道上。
舱门打开。
一股干燥、灼热、混杂着浓重沙土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瞬间吹散了机舱内,恒温恒湿的安逸。
空气仿佛带着细小的沙砾,刮在脸上有些刺痛。
一辆通体漆黑,棱角分明,如同装甲堡垒的改装型东风猛士越野车,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早己停在跑道尽头。
车身覆盖着,厚厚的沙尘。
却掩盖不住其下,蕴含的狂暴力量感。
一个穿着同样,没有任何标识作训服,身材精悍如标枪的年轻士兵,站在车旁,身姿挺拔如松。
看到老周,率先走下舷梯。
士兵“啪”地一个,标准到极致的立正敬礼,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狂热与敬畏。
“总教!菜鸟己备好!”
他的声音洪亮,在空旷的跑道上回荡。
带着一丝,等待好戏开场的兴奋。
林苟跟在老周身后。
踏上了这片滚烫的土地。
灼热的风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脚下是粗粝的砂石。
空气干燥,仿佛能吸走肺部所有的水分。
这里的气息与滨海市的繁华,与恒泰大厦顶层的奢华,甚至与掸北雨林的湿热,都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原始、粗犷、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压迫感。
他看着前方那辆,沉默的钢铁猛兽。
又看向远处那,连绵起伏、仿佛隔绝了人间烟火的赤红色山峦。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底悄然滋生。
混合着对未知的警惕,和一丝被环境强行唤起的,属于掠食者的本能兴奋。
老周,拉开了猛士越野车沉重的后车门,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上车。”老周的声音不容置疑。
林苟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架,象征着资本与舒适的湾流公务机。
它此刻在这片苍茫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和格格不入。
他深吸了一口干燥灼热的空气。
弯腰钻进了那充满了机油、皮革和尘土混合气味的车厢。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猛士越野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轮胎卷起漫天黄沙,像一头挣脱锁链的凶兽,朝着那片赤红色山脉的深处,绝尘而去。
车窗外。
单调而壮阔的戈壁景象,飞速倒退。
只有一条模糊的车辙印,迅速被风沙掩埋。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又或者,他们正驶向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车厢内。
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身颠簸时,金属构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老周闭着眼,似乎在养神。
开车的士兵眼神专注,紧盯着前方越来越崎岖,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地形。
林苟靠在后座。
身体随着颠簸摇晃。
袖口内侧的阿玛尼袖标,隔着粗糙的布料,传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属于过去的冰冷触感。
突然。
行驶中的猛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像是压过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几乎与此同时。
仪表盘上,几个指示灯,疯狂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连带着卫星导航屏幕,也瞬间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点。
“报告总教!”
开车的士兵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强电磁干扰!导航失效!我们好像……”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窗外几乎一模一样的赤色山壁。
“……好像迷路了。”
老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慌乱。
他没有去看闪烁的仪表盘。
也没有去看变成雪花的屏幕。
目光平静地,投向车窗外,仿佛能穿透那弥漫的风沙,精准地捕捉到,常人无法辨识的路径。
他的手指,在沾满灰尘的车窗上,轻轻划过,指向左侧一座,如同被巨斧劈开,山体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巨大山峰。
“左转。”
老周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和车身的颠簸。
“朝着它,第三座雪峰……的裂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