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魁梧如熊的身体，像是被狂奔的野牛正面撞上，再也站立不住，踉跄着“噔噔噔”连退三大步。
每一步都沉重地踏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第三步时，他后背“咚”的一声狠狠撞在土墙上，震得整个屋子都晃了一下，墙皮簌簌落下。
赵虎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彻底洞穿！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膻中穴的位置疯狂扩散，瞬间席卷了全身。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得他几乎窒息。
肋骨断裂的尖锐痛楚清晰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进了烧红的刀子，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喉咙里一股浓烈的腥甜味猛地涌上。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洒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血沫甚至沾到了他惊骇欲绝的脸上。
他死死捂住剧痛的胸口，身体沿着土墙缓缓滑坐下去，眼神涣散，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和茫然。
他想抬头看向那个土炕，看向那个他眼中的废物，但剧痛和迅速流失的力气让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最终，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像一滩巨大的烂泥瘫在墙角，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破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赵虎那微不可闻的呻吟，证明着刚才那兔起鹘落，却又凶险暴烈到极点的一幕并非幻觉。
赵父赵母彻底石化在原地，如同两尊泥塑木雕。赵父抱着头的双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巨大惊愕冲垮的茫然。赵母瘫坐在地上，捂嘴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墙角那一滩血泊和昏死的赵虎，然后又猛地转向土炕上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一种被巨大冲击震碎的呆滞。
他们的儿子，那个从小体弱多病，连走路都喘，刚刚还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儿子，只用了一下就把淬体境，村里出了名凶悍的赵虎打吐血昏死过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
“呼…呼…”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打破了死寂。
赵林保持着出肘的姿势，僵在土炕上。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势，胸口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子反复切割，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刚才那凝聚了全部意志和力量的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残存的体力。
他强忍着眩晕，目光冰冷地扫过墙角昏死的赵虎，确认对方暂时失去了威胁。
那滩刺目的鲜血和空气中浓烈的铁锈味，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爹…娘…”赵林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别怕…他…死不了…”
这声音终于惊醒了呆滞的赵父赵母。
“林…林儿”赵父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到炕边，枯瘦的手颤抖着想要去碰赵林，却又不敢，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你…你怎么样？伤着没有？你怎么…怎么敢…”
他猛地又回头惊恐地看了一眼昏死的赵虎，语无伦次，“虎少爷他…他要是…他爹是族老…我们…我们完了啊！”
赵母也挣扎着爬过来，泪水汹涌，死死抓住赵林的胳膊，仿佛怕他下一刻就消失：“儿啊…你…你怎么…惹了大祸了啊。”恐惧压过了刚才那一瞬间的震惊，巨大的灾祸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对老实了一辈子的夫妇。
赵林看着父母脸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心中那股暴戾的杀意稍稍被压下一丝，涌起一阵酸涩和无奈。他理解他们的恐惧，在这个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弱肉强食的世界，打伤族老的孙子，无异于捅破了天。
“别…别慌…”赵林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试图安抚，“他…先动手…想杀我…我只是…自保…”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试图给父母一点支撑。
然而，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刚刚沸腾激荡的脑海深处滋生出来。这股暖流极其细微，如同春日破土的第一缕嫩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和宁静感。
它缓缓地流淌着，所过之处，那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的头颅剧痛，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一丝。
虽然依旧剧痛难忍，但那一丝清凉的抚慰感，却清晰无比。
这感觉不是错觉。
赵林心神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地按照那些混乱信息碎片中，关于“童生”开蒙后最基础的“存神内视”法门，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努力沉入自己的意识深处。
刹那间，一种奇异的视角在他“眼前”展开。
不再是黑暗的土屋，不再是惊恐的父母和昏死的敌人。
他看到了一片灰蒙蒙、极其狭小的空间，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西面漏风的破茅草屋。
这就是识海？
文宫雏形？
就在这片破败的“茅草屋”中央，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却异常纯净坚韧的乳白色气流，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盘旋，流转。它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如同寒夜里的萤火。
刚才那股减轻他头痛的暖流，正是来源于此。
才气。
这是文道才气。
虽然微弱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真实存在。
而且，似乎正随着他心念的集中和情绪的激荡（方才的暴怒与反击），在极其缓慢地增长？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确确实实在壮大。
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丝细微的才气在流转时，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极其微弱地渗透出来，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这具残破不堪，经脉淤塞的身体。那无处不在，撕裂般的剧痛，似乎在这极其微弱的浸润下，得到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缓解？
文道才气滋养肉身？
这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赵林混乱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墙角昏死的赵虎，扫过惊恐无助的父母，最后投向破屋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剧烈的痛楚依旧撕扯着神经，死亡的威胁并未解除，前路一片荆棘。
但这具身体里，蓝星的灵魂与异世残魂的融合，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完成。
文道才气
武道真气
天元大陆
寒门少年赵林，在这一片狼藉的破屋之中，在父母的恐惧和仇敌的血泊旁，真正地睁开了他的眼。
冰冷的锐光，在眼底深处，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