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第二次来尚书府,是送布料。十几匹绸缎堆在院子里,红的、紫的、粉的,都是些鲜艳的颜色,衬得苏晴有些头晕——她更习惯穿深色的、方便行动的衣服。
“苏小姐看看,喜欢哪匹?”萧玦站在一旁,看着她皱着眉翻布料,像只面对一堆糖果却不知如何下嘴的孩子。
苏晴随手拿起一匹藏青色的:“这个吧,耐脏。”
萧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哪家闺秀会用“耐脏”来形容嫁衣布料?
“大婚穿藏青,怕是不合规矩。”他提醒道,“选匹红的吧,喜庆。”
苏晴只好换了匹正红的,指尖划过上面绣着的龙凤呈祥,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王爷,您为什么……会选我?”
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选秀的秀女那么多,比她漂亮、比她懂规矩的比比皆是,他没理由选一个失忆的、连女红都做不好的。
萧玦的笑容淡了些,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平静:“因为你合眼缘。”
这理由太敷衍,苏晴却没法再问。她低头继续翻布料,无意间看到一匹月白色的绸缎,上面绣着几枝白梅,针法细腻,像极了萧玦那方手帕上的图案。
“这匹不错。”她指着月白绸缎,“素雅。”
萧玦的目光沉了沉——沈清辞最爱的就是月白配白梅。他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她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在模仿?
两人一时无话,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晴觉得尴尬,想找点话说,却听见墙外传来熟悉的吆喝声——是卖糖画的。
“王爷要吃糖画吗?”她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哪有未出阁的女子请未来夫君吃糖画的?
萧玦却意外地点头:“好啊。”
苏晴让丫鬟去买了两串,一串是龙,一串是凤。她把龙递给萧玦,自己拿着凤,咬了一口,糖的甜腻在舌尖化开,让她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巷口的糖画摊,师傅握着她的手画老虎,说“小姑娘要像老虎一样厉害”。
“好吃吗?”萧玦看着她,见她吃得眼睛发亮,嘴角沾了点糖霜,像只偷吃东西的猫。
“嗯,挺甜的。”苏晴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吃相不够文雅,慌忙擦了擦嘴角。
萧玦没吃,只是拿着糖画看。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苏晴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第三次见面,是在尚书府的小花园。柳氏说,按规矩,新人婚前要一起种棵同心树,取“永结同心”的寓意。
苏晴拿着铁锹,试了好几次都没把土挖开——这铁锹比她训练用的工兵铲沉多了。萧玦看她额头冒汗,接过铁锹说:“我来吧。”
他挥铲的动作利落,没几下就挖出一个坑。苏晴扶着树苗站在坑里,想把根须理一理,却被一只蜈蚣吓得差点跳起来。她没尖叫,只是迅速后退一步,抬脚就想踩下去,动作快得萧玦都没反应过来。
“小心!”他拉住她的手腕,“别踩,有毒。”
苏晴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脸一红:“我……我怕虫子。”这倒是句实话,特警训练什么都不怕,就怕这种软乎乎的爬行动物。
萧玦没笑她,只是叫下人来处理掉蜈蚣,然后看着她:“站远些,别再被吓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苏晴心里一动,站在旁边看着他填土、浇水,阳光洒在他身上,竟让她想起一些关于“温暖”的模糊记忆。
树种好后,萧玦要走了。苏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马车时,突然鼓起勇气说:“王爷,大婚那日……我可能还是会笨手笨脚的。”
萧玦回头看她,嘴角难得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没关系,本王不介意。”
马车驶远,苏晴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不知道,萧玦坐在马车里,正把玩着那串没吃的龙形糖画,心里在想:这个苏婉儿,好像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她和沈清辞的关系,可现在,他却开始好奇——这个会救人、怕虫子、爱吃糖画、身手利落的苏婉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苏晴回到房间,看着那匹月白色的绸缎,突然觉得,这场始于顶替和试探的婚姻,或许并不全是糟糕的。至少,那个叫萧玦的王爷,好像并不像画像上那么冷。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同心树的小树苗上,像撒了一层银霜。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像这棵刚种下的树,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