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草渐渐矮了些，脚下的土也从松软的黑泥变成了带石子的黄壤。苏晴踢到块尖石头，踉跄了一下，萧玦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次她没躲。
“小心点。”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胳膊，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却还是多等了半步，等她站稳了再走。
“前面好像有水声。”苏晴侧耳听了听，风里裹着点“哗哗”的响，“去看看？说不定有小溪。”
萧玦点头，跟着她往声音的方向走。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果然出现条小溪，水不深，清澈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阳光照在上面，闪得像撒了把碎银子。
两人在溪边蹲下，掬起水洗脸。溪水凉丝丝的，浇在脸上，驱散了不少倦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苏晴蹲在草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根草，草根被她拽得首晃。她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你明知道我骗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苏婉儿，甚至……可能随时会走。”
萧玦也蹲下来，和她平视。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是这些日子熬出来的。他喉结动了动，语气很认真，像在说什么要紧事：“因为我想护着你。”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咚”地投进苏晴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她赶紧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树，耳朵却有点发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草香，也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那沈清辞……”她还是没忍住，咬了咬唇，问出了口。这事儿像根刺，扎在心里很久了。
萧玦叹了口气，往她身边挪了挪，离得近了点：“我和她早就没什么了。”他捡起块小石子，在手里捏着，“她回京，是我安排的。我故意让下人们议论，让影子的人看到我总去找她，就是想让影子放松警惕。”
苏晴愣了愣：“放松警惕？”
“嗯。”萧玦点头，手指转着石子，“影子一首觉得，我对沈清辞有执念，这是我的弱点。他以为拿捏住沈清辞，就能拿捏住我。我就顺着他的意思演，让他觉得我心思都在沈清辞身上，没空查他的事。”
他笑了笑，有点自嘲：“上次在宫门口，她跟你说小时候背黑锅的事，也是我提前跟她串好的词，故意说给暗处的人听。”
苏晴眨了眨眼，脑子里像过电影——萧玦送沈清辞出宫的画面，沈清辞亲昵的语气，原来都是演的？她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感觉，忽然就散了。
“还有那天晚上，”萧玦的声音带了点急切，他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很认真，“你在窗外听到我说‘她这张脸还有用’，那是说给暗卫听的，让他们传给影子的人。我是说沈清辞的脸能引影子出来，不是说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没想过把你当替身。在我眼里，你就是苏晴，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苏晴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地撞着胸口。原来这一切都是误会。她看着他鬓角的白发，一缕缕的，在阳光下白得刺眼，心里忽然一阵发酸。
“你的头发……”她伸手，指尖差点碰到那缕白发，又赶紧缩了回来，声音有点哑，“是因为我‘死’的事，才白的吧？”
萧玦摸了摸头发，不在意地笑了笑，像在说别人的事：“没事，白就白了，不重要。”他看着她，眼里的光很亮，“重要的是，你还活着，就在我身边。这点白头发，算什么？”
苏晴的鼻子有点酸，别过脸，假装看天上的云，眼眶却有点热。
两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萧玦说起他查的案子：“影子不只是走私，他跟前朝余孽勾搭上了。那些余孽躲在关外，手里没钱没兵器，就想靠影子。”他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他们以为芯片能打开时空通道，想回过去，把失传的连弩、火药配方带回来，颠覆朝廷。”
苏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还真信这玩意儿能穿越？”
“他们信影子的话。”萧玦撇撇嘴，“影子骗他们说，芯片是‘神仙法器’，能通古今。其实啊，他就是想借余孽的势力，拿到完整芯片，自己跑路。”
苏晴也说了自己的来历：“我来自现代，就是很多年后的世界。我是特警，专门追坏人的。上次执行任务，追一个偷芯片的罪犯，结果被卷入白光，一睁眼就到了这里，成了苏婉儿。”
她捡起萧玦扔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手枪的样子：“我们那儿有这个，比弓箭厉害，能远距离打死人。还有飞机，像大鸟似的，能在天上飞。”
萧玦听得眼睛都亮了：“真的？天上飞的大鸟？”
“嗯。”苏晴笑了，“还有能装很多字的本子，叫电脑，不用写字，敲几下就能记东西。”
萧玦盯着她画的手枪，若有所思：“所以，那芯片真的能让你回家？回到那个有‘大鸟’和‘手枪’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了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像怕她真的会走。
苏晴点头，心里有点涩：“理论上是。芯片里有回家的坐标，启动了就能回去。但现在芯片不见了，不知道是掉在传送的地方，还是被影子拿走了。”
萧玦突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带着点薄茧，把她的手裹得严严实实。“没关系。”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像在发誓，“我们一起找。就算找不到，就算你永远回不去，我也陪着你。在这儿，我给你一个家。”
苏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隐瞒，只有满满的认真和在意。心里的那块坚冰，像被春日的阳光晒着，一点点融化了，淌成暖暖的水。
她忽然觉得，就算回不了现代，就算留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他在身边，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风又吹过，草叶“沙沙”地响，像在替她应着。她反握住他的手，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来，轻声说：“好。”
萧玦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咧开嘴，笑得有点傻，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远处的鸟还在叫，林子里的虫还在鸣，陌生的地方，因为身边这个人，忽然就有了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