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像被人用棍子敲过。
她眨了眨眼，阳光从树叶缝里钻进来，晃得人眼晕。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还被紧紧攥着，骨头都有点发麻。低头一看，萧玦躺在她身边，还没醒，眉头紧锁着，像在做什么烦心事，脸色白得像宣纸，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更明显了，一缕一缕的，像落了层没化的雪。
她轻轻抽回手，指尖都僵了，揉了揉手腕，才感觉到手心的汗。
西周是一片草地，草长得没过脚踝，绿油油的，带着股新鲜的青草味，混着点泥土的腥气。她坐起身，环顾西周——这像是一片森林，树木长得密得很，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叶子绿得发黑，遮得天上的太阳只剩碎光。远处传来鸟叫，“布谷布谷”的，还有不知名的虫鸣，嗡嗡的，陌生得让人心慌。
她摸了摸口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芯片不见了。
心口猛地一沉，她又摸了摸怀里、腰间，连个芯片的影子都没有。影子也不知所踪，昨晚的白光、绿光，像场乱糟糟的梦。
“萧玦，醒醒。”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他的衣服还带着点潮湿，像是昨晚沾了露水。
萧玦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刚醒时眼神有点迷茫，像蒙了层雾，看到苏晴的瞬间，那层雾“唰”地散了，眼里瞬间亮了，像点了盏灯。
“你没事？”他猛地坐起来，动作有点急，差点晃倒。他抓过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胳膊，扒开她的额发看了看，确认没伤口，才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点。
“我没事。”苏晴摇摇头，抽回手，往旁边挪了挪，拉开点距离，“这地方是哪？你有印象吗？”
萧玦环顾西周，眉头又皱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但看这树，这草，不像是我们去过的任何地方。江南没有这么密的林子，北方的树也没这么粗。”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伸手想拉她，“起来走走，看看有没有路。”
苏晴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他的手停在半空，僵了一下，才不自然地收回去，挠了挠下巴。
空气一下子变得尴尬。风从树叶间钻过，“沙沙”响，像在笑两人的不自在。
“你……”萧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喉结动了动，“渴不渴？我去看看有没有水。”
“不渴。”苏晴低下头，手指抠着身下的草，草根有点扎手，“我有话跟你说。”
萧玦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意料之中的样子，点了点头：“你说。”
“对不起。”苏晴的声音很低，像蚊子哼，“假死的事，是我骗了你。”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那时候觉得，留在王府里，总像活在沈清辞的影子里。你去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她咬了咬唇，“我怕自己陷进去，怕忘了要找影子，要回家。”
“我知道。”萧玦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你想找影子，想拿到芯片，想回你的家。”
苏晴愣住了，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萧玦苦笑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苏婉儿。”
“从什么时候？”
“从你第一次跟我动手。”他看着远处的树，像是在回忆，“那天在王府花园，你躲我剑的时候，用的不是闺阁女子的花拳绣腿，是实打实的格斗技巧，招招都往要害避。还有你的眼神，看人时带着股警惕，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一点都不像苏婉儿那种娇养长大的姑娘。”
他顿了顿，转头看她：“后来我让人查过。夜阁的卷宗里，有你零星的记录，说你是‘特警’，会用奇怪的武器，训练方式也跟我们不一样。还有影子，他背后的组织，好像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苏晴的心怦怦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拆穿她？为什么还留着她？
“怕你跑。”萧玦说得坦诚，眼里带着点无奈，“那时候觉得，哪怕你是骗我的，能留你在身边一天，也好一天。沈清辞那边……”他叹了口气，“我去找她，不是因为旧情，是查她爹的案子，她爹跟影子背后的组织有勾结。”
苏晴愣住了，这才想起他之前说“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原来跟这个有关。
“我查你，不是想害你。”萧玦的声音软了点，“是想知道你害怕什么，在意什么，想护着你。可又怕你知道了，会离我更远。”
他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愧疚，有在意，还有点小心翼翼：“假死那天，我在河边抱着那具尸体，真以为你没了。那时候才明白，什么案子，什么秘密，都没你重要。”
苏晴的喉咙有点堵，说不出话。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没说。那些她以为的疏远，背后藏着这么多事。
风又吹过来，带着草香，比刚才暖了点。萧玦的白发在风里轻轻动，看着没那么刺眼了。
“芯片……”苏晴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可能掉在传送的地方了，也可能被影子拿走了。”
“没关系。”萧玦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芯片没了，可以再找。你要是没了……”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后怕，苏晴看懂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先找出去的路吧。这林子看着怪，不知道有没有野兽。”
萧玦也站起来，这次没伸手拉她，只是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像在护着她。
“往那边走。”他指了指太阳的方向，“跟着光走，总能找到出去的路。”
苏晴点点头，往那边走。草没过脚踝，走起来有点费劲。萧玦时不时替她拨开挡路的树枝，动作很自然，像做过无数次。
两人没再说话，但空气里的尴尬散了，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像雨后的林子，潮潮的，却带着点生机。
远处的鸟还在叫，虫也在鸣，陌生的地方，因为身边有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苏晴走着，心里忽然觉得，就算暂时回不了家，或许……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