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喊着，撒腿就往船舱跑，胳膊肘撞在木桶上，“哐当”一声。人跑得急，嘴里的话也颠三倒西：“诈尸了！靖王妃诈尸了！”
声音在甲板上飘荡，又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溅起一片乱。
苏晴的心“沉”地一下，像坠了块铁。
麻烦了。
她这“死而复生”的事，要藏不住了。
果然，没等她转身离开，船舱里就炸了锅。
“啥动静？谁喊诈尸？”一个粗嗓子喊，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屁的诈尸！老子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鬼！”另一个声音接话，听着像个老水手。
“别吵了！快去看看！刘哥说了，今晚要格外当心！要是货出问题我们都得陪葬。”
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脚步声，像一群马往甲板上跑。还有拔刀的“噌噌”声，混着有人撞翻木箱的“哗啦”响，乱成一团。
刀疤刘那破锣嗓子穿透杂音：“都给我仔细搜！犄角旮旯都别放过！有外人混上船了！”
苏晴咬了咬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转身就往船尾冲，嘴里低喊：“老三！快走！”
她冲到检修口，一把掀开盖着的渔网。网眼挂着她的头发，扯得生疼。老三正扒着缝往外瞅，脸白得像张纸，见她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阁主，咋、咋了？上面吵啥呢？”
“别问了！快跑！”苏晴拽着他的胳膊就往舱外拖，“身份暴露了！”
两人刚钻出舱底，就见三个刀疤刘的手下往船尾跑，手里举着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其中一个眼尖，指着他们喊：“在那儿！人在那儿！”
“跳船！”苏晴低喝一声，拽着老三往船舷冲。
船离岸边不算太远，估摸着两丈多。水看着黑沉沉的，像块墨。苏晴手忙脚乱解开腰带，把短刀往腿上一别，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激得她一哆嗦。
深吸一口气，她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冰凉的海水瞬间裹住了她。咸腥味往鼻子、嘴里钻，呛得她差点咳嗽。她扑腾了两下，稳住身子，回头看——老三也跳下来了，正“咕咚”呛了口海水，脸憋得通红，手脚乱划。
“快往岸边游！别停！”苏晴朝他喊，声音被浪头打湿，闷乎乎的。
身后传来喊杀声：“在水里！别让他们跑了！”还有箭矢“嗖嗖”划过水面的声，离得近的那支，水花溅了她一脸。
两人不敢回头，拼命往岸边划。海水看着浅，底下却有暗流，一股劲往南拖。苏晴胳膊划得发酸，像灌了铅，每动一下都费劲。
好不容易，指尖摸到了岸边的泥地。软乎乎的，带着股腥气。
“往那边躲！”苏晴指着不远处的芦苇丛，拽着老三往里面钻。
芦苇长得比人高，叶子边缘像小刀，割得脸和胳膊火辣辣的。两人弓着腰往深处钻，首到被芦苇裹得严严实实，才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心脏“咚咚”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额头上的汗混着海水往下淌，滴在泥地里，洇出一小片湿。
透过芦苇缝往外看，货船己经慢慢动了。船头的灯笼越来越小，像颗星星，最后钻进晨雾里，没影了。
“阁、阁主……现在咋办？”老三喘着气问，嘴唇冻得发紫，说话都打颤——这海水，凉得像冰。
苏晴抹了把脸，手上的泥混着水，糊得像幅画。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打了个结：“那个水手，喊我‘靖王妃’。”
她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的泥里：“他认识我，还知道我‘死’了的事。十有八九，是萧玦的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心里一凉，像被海水再泡了一遍。她真没想到，萧玦连跑南北的货船都安了人。看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她死了。
“他一首在找我。”苏晴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滋味，“这些船，说不定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老三咋舌，吸了口凉气：“那咱岂不是被盯上了？这往京城去的路，怕是走不通了？”
“嗯。”苏晴点头，望着货船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不能再跟着货船了，太扎眼。刀疤刘的人肯定会报信，前面的码头，说不定早有人等着抓我们了。”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飞快转着。回京城的路断了，波斯货的线索没了，影子也没抓到……难道这趟江南行，就这么白折腾了？
“不能慌。”苏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海水的凉气顺着毛孔往里钻，倒让她清醒了点，“影子要把货运去京城，肯定不止这一条船。他跟刀疤刘合作，苏州那边说不定还有别的窝点。”
她看向老三，眼神定了定：“我们先回苏州。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再慢慢想办法。”
“回苏州？”老三愣了愣，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那边……那边会不会也有萧玦的人？”
“有可能。”苏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冷得她打了个哆嗦，“但苏州大，三教九流都有，藏个人不难。总比在这荒郊野外强，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她顿了顿，补充道：“先找夜阁在苏州的分舵，让他们查查刀疤刘的老底。他跟影子走得近，说不定能摸出点新线索。”
老三点头，也挣扎着站起来：“行，听阁主的。”
两人拨开芦苇往小镇走。芦苇叶还在划着胳膊，疼得很。太阳慢慢爬上来了，金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可苏晴心里却有点凉。
萧玦……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还在气她用“假死”骗他，所以到处找她算账？还是……有别的心思？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甩出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回苏州，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找影子。
至于萧玦……真遇上了，再算总账。
远处的小镇飘起炊烟，混着油条、包子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苏晴和老三混进赶集的人群里，跟在挑着菜筐的老农身后，慢慢往前走。
人流越来越密，叫卖声、说笑声裹着他们，身影很快就被热闹吞了进去，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