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牛肉”听起来是挺爽的，但大部分人带入的却是曹少璘的视角，完全没想过自己多半会是那个无辜躺枪的面馆老板。
所以，刘查理在跟布鲁斯聊过如何处理这场“造神运动”之后，主动地去找了尼古拉。
他清楚，必须趁着“造神运动”的热度尚未失控，主动出击，为这场信仰风暴掌舵。
按照刘查理之前的规划，露西和珍妮己经细致地统计了所有幸存者的末世前职业。
除去某些需要特别照顾的群体，绝大多数人都被安排到了能够发挥其所长的位置上。
尼古拉神父显然也不例外。
他年龄大了，要求他像年轻人一样去修筑防御工事或是去战斗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他被安排去照顾营地的孩子们。
现在营地的孩子数量其实并不算少，年龄跨度也比较大。
考虑到营地的建设压力，年龄稍大一些的孩子被安排去各个岗位做学徒，年龄小一些的则交给亨利以及尼古拉进行教育。
当刘查理推门进入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查理先生。”
亨利老师停下教学，恭敬地起身致意。
“查理哥哥！”“查理先生。”
学生们也纷纷打着招呼。
“大家好啊。”
刘查理点头回应。
“尼古拉神父，能出来一下吗？”他首接对教室后方的尼古拉说。
尼古拉闻言，快步走了过来，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和虔诚的光晕。
“赞美您，圣徒大……”
他下意识地想在胸前划十字，却被刘查理抬手轻轻按住了。
“外面说。”刘查理的语气温和，眼神却不容拒绝。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末世中，人们极度需要精神寄托。
所以，即使刘查理知道尼古拉会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组织幸存者中的信徒向上帝祈祷，他依旧没有制止。
然而眼下的情况不一样，他必须先纠正尼古拉的错误认知，否则这星星之火，很快就会形成燎原之势。
两人站定后，刘查理率先开口道：“尼古拉神父，我有必要向你说明一点。”
“伊莉雅能活下来，不是因为我拥有神力，而是因为我恰好掌握了一种名为‘心肺复苏’的急救知识……”
“您真是太谦卑了！圣徒大人！”尼古拉再次出言赞美，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听我说完！”
刘查理的声音不高，却让尼古拉的话头猛地顿住。
——他从没见过刘查理用这种语气说话。
刘查理看着他，知道纯粹的科学解释在这位固执的老人面前根本说不通。
他换了个方式，叹了口气道：“我从不否认主的存在，神父。”
“我甚至觉得，我所掌握的这些知识……或许就是主不忍看祂的子民在末世里受苦，而赐予人间的智慧。它不是奇迹本身，而是创造奇迹的方法。”
这番话完美契合了尼古拉固有的神学逻辑。
刘查理趁热打铁：“如果大家非要叫我‘圣徒’，那我认为，‘圣徒’的职责，不是站在原地展现神迹，而是把主赐下的‘知识’和‘希望’，传递给每一个能用自己双手去学习、去创造的人。”
他凝视着尼古拉的眼睛，语气沉重了几分：“神父，这世道太苦了，人们需要一个偶像，我懂，但这个偶像不该是我。”
“当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这担子我扛不起。”
“更可怕的是，如果有一天，我受伤了，甚至死了……他们的信仰会瞬间崩塌，这个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会立刻散架。”
尼古拉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想象着刘查理描述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刘查理的语气重新变得诚恳，“去引导他们，让他们敬畏知识，学习知识，用自己的双手去拯救自己和同伴。这才是主希望看到的景象，对吗？”
他向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老神父的肩膀。
“神助自助者，不是吗？”
最后一句反问，如同一记洪钟，重重地敲在尼古拉的心上。
他浑身一震，脸上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的使命感。
将人们从对某个“偶像”的盲目崇拜，引向对“知识”和“自强”的追求……这，这才是真正的传道！
“我明白了，查理先生。”尼古拉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我将遵循您的……不，是遵循主的真正指引。”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隐患，刘查理心里松了口气，但他的表情反而更凝重了。
“还有一件事，更难，可能……需要您受些委屈。”
“您尽管吩咐！”尼古拉立刻回答，眼神里依旧残留着对“圣徒”的崇敬。
刘查理没再纠结对方的态度，只要这位老人的宣传方向对了就行。
“营地里，有很多像伊莉雅一样的姐妹，她们的遭遇……您知道。我想请您，帮帮她们。”
提及此事，尼古拉的神色立刻变得肃穆而悲悯。“这是我的职责。我会为她们告解，引导她们……”
“不，神父，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刘查理打断了他。
“那些从‘纯净之所’救出来的女孩。在她们的记忆里，‘上帝’、‘神父’、‘告解’这些词，己经和那个叫以西结的恶魔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刘查理把最残酷的现实剖开，放在老人面前。
“用您最熟悉的方式去接近她们，只会把她们推得更远，甚至会撕开她们刚刚结痂的伤口。”
尼古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紧锁眉头，嘴唇囁嚅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让一群被“神父”摧毁的人，去信任另一个神父？
这何其残忍，又何其艰难。
“那……我该怎么做？”
对于这种未曾处理过的情况，这位老神父也感到了棘手。
“共情。”刘查理轻声说，“但不是以神父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同样在末世里见过地狱，同样对主的旨意感到过迷茫，甚至动摇过的，一个叫尼古拉的老幸存者的身份。”
他看着尼古拉，放缓了语速：“一开始不能由您出面。我会请阿伊莎和那些姊妹的家人先帮助她们迈出第一步。”
“等她们开始重新相信身边的人……您再出现。不是去布道，而是去分享。分享您的故事，您的恐惧，您的挣扎。”
“让她们知道，您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而是与她们一同承受苦难的同伴。”
刘查理的语气不容置喙，因为他知道，任何高高在上的“神职”姿态，都会将那些女孩永远地推开。
尼古拉要做的，是先成为一个可以被触摸、被理解的“人”。
“同时，您要毫不留情地谴责以西结，将‘真正的教会’与‘伪装的恶魔’区分开来。”
这就跟出了事肯定是临时工干的一样，不做好切割只会惹得一身骚。
毕竟不是玩烂了这一套的现代，处理因为以西结这个邪教头子引发的信仰危机应该还是能有点用的。
尼古拉显然是听进去了，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新的光芒所取代。
“当然，信教或者不信教，都是她们的自由。”刘查理最后补充道，“我们的目的，不是硬要把她们拉回主的面前，而是先帮她们认清罪人是谁。”
“她们……不该因为别人的罪恶来惩罚自己。她们理应拥有重新开始生活的权利。”
“我……我明白了。”尼古拉的眼神中满是坚定，“我会全力完成主……托付给我的这项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