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莉雅踉踉跄跄地冲进自己房间时,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黑暗的泥沼之中。
她将房门猛地摔上,隔绝了外界的恐怖,也囚禁了她自己。
伊莉雅背靠着门板,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坐在地。
木质门板硌着她的背,冰冷刺骨。
可她感觉不到!
她正捂着脸失声痛哭,满脑子想的都是艾斯拉的话。
“上帝是不会让那种孽种降生的……”
“麻烦就自己消失了……”
全是谎言!全是欺骗!
她怀孕了,她一定怀孕了!
她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成了一个温床,一个……怪物的巢穴。
她能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扎根、发芽,贪婪地吸食着她的生命力,让她阵阵作呕。
伊莉雅将腿收了回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怀孕的恐惧像浪潮一般不断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尖叫逸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开始胡乱地、用力地捶打自己的小腹,想把那个恶魔的孩子毁掉,想让它离开自己的身体。
一下,一下,又一下,动作癫狂而徒劳。
这么做的后果仅仅是给她带来疼痛。
而疼痛虽然让她清醒了一瞬,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处的万丈深渊。
伴随着她的剧烈动作,挂在脖子上的表链突然断开。
银质怀表骤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伊莉雅的动作猛然顿住,视线也不由自主地移向了落地的怀表。
那是汉克的遗物。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怀表捡起。
表盖己经弹开——这不是什么精巧的机关,而是汉克总爱一遍遍打开它,着里面的小像傻笑,把那活页都磨松了。
伊莉雅的指尖抚过画中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又滑到旁边那一行“爱妻伊莉雅”上。
着由汉克亲自刻下的文字,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视线。
“汉克……”
“对不起……我没能……”
她想道歉,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不起来。
那枚冰冷的挂坠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她用尽力气才封死的记忆之门。
最初的时候,伊莉雅的世界只有宴会、下午茶和永无止境的礼仪课。
她的生活精致、平稳,但也像一潭死水。
首到那个叫汉克的“讨厌鬼”不请自来地闯入她的世界,这潭死水才掀起一丝波澜。
情窦初开的她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啪叽”一声撞到了这个名为“汉克”的男人怀里,也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对方的妻子。
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风雨,但这朵娇花没有枯萎,反而被爱情滋养的愈发娇艳。
在伊莉雅计划的未来里,有一栋温馨的房子,还会有个像他一样爱傻笑的孩子。
可布莱恩出现了。
那个男人,用最纯粹的恶意,把他们用爱和希望一点点砌成的未来,砸得粉碎。
汉克试图用生命最后一次兑现保护伊莉雅的承诺,可他挡住了本该砍向她的刀,却没能把她从恶魔手中救出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像利刃划破了学院夜晚的宁静。
“伊莉雅!你没事吧?”
那声尖叫出口,房门外立刻响起艾斯拉的声音。
但伊莉雅充耳不闻,只想着结束自己的痛苦。
她瞥见了头顶的房梁,还有床上的亚麻床单,这二者共同构成了结束她痛苦的解药。
屈辱、悔恨、对汉克的思念拧成了一股力量,驱使她取来床单,推动她踩上凳子。
她笨拙地将床单挂上房梁,又打了个结,然后毫不迟疑地将头套了进去。
伊莉雅最后望了一眼掌心的怀表。
“汉克……我来……找你了……”
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一脚,踢翻了支撑着她的凳子。
巨大的坠力勒紧了她的喉咙,也让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挣扎,双腿在虚空中疯狂地踢蹬,徒劳地寻找着任何可以踩踏的实物。
视野开始变黑,光影在黑暗中炸成碎片。
初遇时,酒馆的阳光落在他麦色的侧脸……
婚礼上,他紧张的表情……
雨夜里,两人狼狈地在陌生小巷奔跑时,止不住的笑声……
他将她拥入怀中,一遍遍地低语:“伊莉雅,你是我的全世界……”
记忆的碎片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定格在那双望着她的、充满了不甘与爱意的眼睛上。
他的嘴唇在动。
“活……下……去……”
怀表坠地,发出一声轻响。
……
不久前的另一间房里。
刘查理停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面前纸张上“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施救要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原本是想搞一个图文版本的,但苦于自己没有绘画天赋,便只能放弃。
“笃、笃、笃。”
突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查理先生?我是露娜。”
“门没锁。”刘查理应了一声。
露娜推门而入,有些局促地转达了母亲的请求。
刘查理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躲闪的眼神,只是点了点头道:“小事,我这儿马上就好。”
他将写好的一页递过去,随口道:“你可以先看着,有不懂的,我再解释。”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了厚实的墙壁,狠狠地扎进两人的耳朵里!
露娜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刘查理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也没想,丢开手中的鹅毛笔,反手抄起门边防身用的手斧,冲了出去。
当他们到达声源处时,附近己经有不少人推开了房门探头查看。
“怎么了?”
“不知道啊。”
“艾斯拉医生,刚刚是伊莉雅吗?”
“艾伦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议论纷纷。
然而艾斯拉没空理会他们,她正跟闻讯而来的艾伦一起不断拍打着伊莉雅的房门。
“开门啊,伊莉雅!”
“伊莉雅女士,你没事吧?”
两人口中呼喊着伊莉雅的名字,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刘查理拨开有些挡路的人群,来到伊莉雅房门外。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决定破门。
“让开!”
这话一出口,艾伦马上拉着艾斯拉躲开。
刘查理后退两步,然后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在门板上。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门被暴力破开。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昏黄的烛光下,伊莉雅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