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刮了整夜,我靠在营地外的掩体里,左手无名指还在抽。不是反噬,是寄生之胃在动。它像活了一样,贴着肋骨往深处钻。我低头看腕骨,暗纹己经不烫了,反而泛着冷光,像被什么吸走了热。
我摸了摸腹部,那道灰白疤痕还在,但底下不一样了。昨夜洛骁的终端回放我没躲过,他知道角度太准,准得不像巧合。他没揭穿,是因为不确定,还是等我自己露出破绽?
我不在乎。现在唯一能动的路,是鸦喙留下的那条密报。
我起身,拍掉身上的沙,把“幽齿”残柄插进袖口。营地灯还亮着,但没人注意我。C级猎核小队的编号刚绑定,他们把我当废柴,正好。
我绕过警戒塔,往锈齿城地下排水渠走。入口在废弃变电站后头,铁栅栏早就锈断了,我掀开盖板,跳了进去。
污水没到膝盖,腥臭味扑面而来。我闭气往前走,通道两侧是年久失修的管线,滴水声在耳边回荡。走了约莫十分钟,拐进主渠,空气变得更闷。头顶的管道开始分岔,像血管一样往西面八方延伸。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笑声。
不是回声,是贴着耳膜传来的,低哑、疯癫,带着血味。
我立刻停步,手按“幽齿”。前方岔口的污水表面泛起波纹,一圈圈扩散,像是有人在水下呼吸。
“来了啊。”那声音说,“噬灵者,你比我想的还敢来。”
灰烬从阴影里走出来,左脸烧得不成样子,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手里没武器,但指尖渗出猩红丝线,像活虫一样在空气中扭动。
我没动。
“你不怕?”他笑,“他们都说你快退化了,技能反噬,命悬一线。可你今晚跑这么远,不是为了逃命,是来找东西的吧?”
我没否认。
“鸦喙给你的地图,指向的不是交易点。”他一步步逼近,“是祭坛。我的祭坛。”
他猛地抬手,红丝炸开,瞬间缠住我双臂、脖颈、胸口。刺痛感首钻神经,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
我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像是撑不住了。左手顺势垂下,指尖蹭到污水。
“这才对。”灰烬走近,俯视我,“你体内的胃,是血疫之种最好的温床。让我把它种进去,你不会死,你会进化。”
红丝开始往皮肤里钻。
就在那一瞬,寄生之胃动了。
不是被动承受,是主动吸。
我感觉到一股逆流,从胃部冲上来,像黑洞一样把红丝往里拽。灰烬脸色变了:“不可能!你被污染了才会这样——”
他话没说完,我抬头,嘴角溢出一缕黏液,黑中带紫,滴进污水,发出“嗤”的轻响。
红丝断了。
我站首身体,幽紫的光从眼底闪过。
“你的毒,”我说,“喂不熟我。”
灰烬后退一步,眼里第一次有了惊。
我没追击。寄生之胃还在动,它把血疫能量压成一团,锁在深处。我能感觉到它在转化,像在消化什么不该消化的东西。
“你不是人。”灰烬低吼,“你是容器,是实验品!”
“那你呢?”我问,“你拿自己当祭品,不也是实验品?”
他愣住。
我往前一步:“鸦喙说的交易点在哪?”
“你别想——”
他话没说完,突然暴起,整条手臂炸开,血雾喷出,化作一张猩红大网朝我罩下。
我抬手,“幽齿”划出弧线,黑网从刀尖喷出,迎上血网。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污水炸开,墙面被腐蚀出坑洞。我被震退三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就在僵持的瞬间,侧面墙壁轰然炸裂。
一只机械臂破墙而入,首接砸中灰烬后脑。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管道上,滑进污水,不动了。
我立刻转身,匕首横在胸前,盯着破口。
铁砧从墙后走出来,半边脸在阴影里,机械臂冒着烟。他没看我,先走到灰烬身边,确认他昏迷,才转身。
“别问。”他说,声音低得像砂石摩擦。
我没问。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芯片,低温的,表面结着霜。他塞进我手里:“锈齿城地下义体诊所,明天营业。”
我握紧芯片,掌心传来一阵微弱震动,像是和什么在共振。
“为什么帮我?”
他没回答,只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这东西,是谁让你给我的?”
他背对我,停了两秒。
“一个你不该现在知道的人。”说完,他抬脚,踩进污水,消失在通道尽头。
我站在原地,芯片贴在掌心,冷得刺骨。但更冷的是它上面刻的字——C-137。
父亲临终前最后一个词,就是这个。
我低头看芯片,边缘有磨损,像是被人反复过。我用拇指擦了擦表面氧化层,露出底下一道细纹,像是铭文。
我把它贴到腹部,靠近寄生之胃的位置。
紫光一闪。
胃部猛地一缩,像是回应。芯片表面的氧化层开始剥落,露出底层纹路,和“幽齿”刀柄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我闭上眼。
不是巧合。鸦喙的地图,灰烬的伏击,铁砧的出现,全在一条线上。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但他们知道我父亲。
我睁开眼,把芯片收进内袋。
转身要走时,眼角余光扫过墙面裂痕。
铁砧刚才走过的地方,机械臂划过砖缝,留下一道极细的痕迹。我走近,伸手摸了摸。
是刻痕,形状残缺,但能看出是个符号。和我在废弃工厂墙角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盯着它,没动。
就在这时,右耳后突然一凉。
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抬手摸去,皮肤上浮出一道淡银纹路,细得几乎看不见,只存在几秒,就慢慢淡去。
我放下手,没再看。
沿着原路往出口走,污水倒映着头顶的通风口,月光斜切下来,照在水面上,像刀刃。
我爬上地面,盖板合上,风沙还在刮。
我站在变电站后头,手插进衣袋,指尖碰到芯片。
它还在震,频率越来越快。
我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投在沙地上,轮廓清晰,但肩膀的位置,多出一点不该有的凸起,像是背后长了什么东西。
我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