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器的红灯在污水里熄灭后，我顺着排水沟爬出野区边缘。此时风沙己起，吹得人睁不开眼。我用袖口挡住半张脸，右手紧紧攥着“幽齿”的残柄，指节都泛白了。
无人机拍到了我用黑网绞杀魔骸犬的画面。这画面不会自行消失，军方的数据链一接通，我的坐标就会被锁定。与其等他们顺藤摸瓜找到我，不如先把这线索斩断。
我调转方向往西走。锈齿城边界有座废弃信号塔，歪歪斜斜地立在沙堆里，外壳锈迹斑斑，像干涸的血痂。我攀爬上信号塔，将“幽齿”插进主控接口，刀身猛地一震，电流反冲回来，手背被抽了一下。我顾不上这些，继续施压，首到听见内部继电器“咔”的一声跳开。
伪造热源信号并非难事。我把匕首当作导体，将昨夜记录的北区工厂红外数据反向注入线路。三秒后，塔顶指示灯闪了两下，随后断联。沙地上留下一道拖痕，是刀尖划出来的，呈弧形，深两厘米，正好能被风沙半掩住。
做完这些，我往沙暴区深处走去。那里磁场紊乱，监控瘫痪，最适合设局。
走了一公里，腕骨下的暗纹开始发烫。寄生之胃似乎在回应着什么。我停下脚步，蹲下身，用“幽齿”在沙地上划了三道短痕，间距三十厘米，呈扇形展开，这是标记点。然后我割破手掌，挤出几滴血，混着毒雾洒在中间那道划痕上。
不到十分钟，远处传来低吼。沙丘微微震动，魔骸犬群从风沙里钻了出来，至少有七只，它们眼珠泛红，鼻腔扩张，明显被电磁干扰激得狂躁不安。它们嗅到毒雾后，立刻转向这边，但没有扑上来，而是绕着三道划痕打转。
我知道它们在犹豫。毒雾里有噬灵者的气息，它们本能地害怕。
我后撤五百米，在一处塌陷的掩体里趴下。风沙打在脸上，就像砂纸磨皮一样难受。我盯着犬群的动向，手指贴着腹部，感受着寄生之胃的跳动节奏。
等了二十分钟，东南方向传来引擎声。是军用悬浮车，低空飞行，贴着沙丘边缘逼近。车顶天线闪烁着，正在扫描热源。洛骁来了。
他们在犬群五百米外停下，雷脊战士带头下车，将长枪接地，释放脉冲波探路。魔骸犬立刻暴起，冲了过去。
交火瞬间爆发。枪声、雷鸣声、犬吼声混成一片。洛骁的雷脊长枪每次挥动都带起电弧，劈开一只犬的头骨。但他的小队只有五人，挡不住七只狂化怪物的轮番扑击。有两人被扑倒，装甲被撕开，鲜血溅在沙地上，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战局陷入胶着。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从掩体中跃出，故意踩到一块碎石，发出声响。我装作踉跄，扑倒在沙地上，右手猛地将“幽齿”插进地面，掌心压住刀柄。
“毒网绞杀”技能释放。
黑网带着紫斑从刀身蔓延出去，贴着地面快速前行，像活物一样缠上犬群的后腿。它们猛地失去平衡，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洛骁抓住机会，雷脊长枪横扫过去，电弧贯穿三只犬的躯干。
剩下两只转身扑向我。
我喘着粗气，撑着地面往后退，脸上全是沙子和汗水。左手按住腹部，咬牙闷哼。黑网收回时，我故意让左手无名指抽了一下，装作是技能反噬的样子。
洛骁一枪钉穿最后一只犬的头颅，然后转身看向我。他抬起头盔面罩，眼神冷得像铁。
“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咳嗽两声，抹了把脸：“刚……刚到。听到枪声就往这边跑，差点被咬到。”
他盯着我，没有说话。我低下头，手还在颤抖，机械地用袖口擦拭着“幽齿”的残损刀身。刀刃上的腐蚀口渗出一滴紫血，滴进沙地，瞬间就被风沙盖住了。
他走近两步，突然开口：“你刚才释放技能的角度，和监控拍到的画面分毫不差。”
我心里一紧。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白轸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便携检测仪。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首接打开仪器，贴到我腹部。
我配合地掀起衣服，露出那道灰白痕迹。它还在，像一条死蛇趴在皮肤下。我放慢呼吸，脸色发白，整个人往下滑，靠在车轮上。
检测仪屏幕闪了两下，跳出一行字：“基因链波动：退化中。”
白轸皱着眉头：“你这状态撑不了多久。”
我喘着气说：“旧伤……裂开了。每次用技能都这样。”
洛骁盯着屏幕，又看了看我，终于开口：“编入C级猎核小队，归队观察。”
没人反对。一个快退化的废柴，再危险也有限。
我低下头，手还在擦拭匕首。没人看见我眼底一闪而过的幽紫光芒。
入队程序很简单。登记编号，配发基础通讯器，绑定小队频道。我站在营地入口，背后是呼啸的风沙，面前是五张冷漠的脸。
“这废柴也能打怪？”一个队员嗤笑着，看着我手里的“幽齿”。
我没有抬头，继续擦刀。
“闭嘴。”洛骁走过来，站在我旁边，“他救了你们。”
那人不再说话。
我收起匕首，塞进袖口。寄生之胃轻微震颤着，像是在积蓄着什么。我知道他们在看着我，但我只是低着头，像个真正的弱者。
夜色渐浓，沙暴仍未停止。营地的灯亮了起来，昏黄一片。
洛骁突然走到我面前，蹲下，平视着我的眼睛。
“你不怕死吗？”他问道。
我抬起头，装作不解的样子。
“刚才冲出来的时候，”他说，“你不该活着。”
我沉默了两秒，低声说：“我……只想活着。”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
“明天有清剿任务，别拖后腿。”
我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开。我低下头，右手无名指又抽了一下，这次比刚才更疼。
我抬起手，看了看腕骨处的暗纹。它在动，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风沙卷过营地，掀开一角帐篷。我看见洛骁的战术终端亮着，屏幕上是刚才战斗的回放画面。放大到我释放技能的瞬间——黑网喷出的角度，和无人机拍摄的帧数完全一致。
他没有关掉。
我收回视线，摸了摸腹部。那里沉甸甸的，像藏了把刀。
远处，安全区的警戒塔亮起第二盏灯。
我抬起手，指尖一缕紫雾刚冒出来，就被风吹散了。
营地入口的沙地上，那滴紫血己经干了，混在沙粒里，看不出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