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上的裂痕还在延展，像一张嘴越张越大。我盯着那道缝，手指慢慢收拢，刀柄上的血己经干了，黏在掌心发涩。支架的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刚才导电的余温，幽齿的刀尖还抵在上面，没出。
我知道影蜕快动手了。但它要的是我失控的瞬间，而不是现在。
我动了。
不是冲着影蜕，也不是冲着军方。我把幽齿从支架上抽出来，转身，刀尖朝下，猛地插进帐篷角落的沙地里。刀身没入一半，一股微弱的震感顺着刀柄传上来——地底光带的流向变了，像是被什么搅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闭上眼，把意识沉进胃里。寄生之胃还在发烫，但比刚才稳了些。羊皮纸的残片还在里面，被能量场裹着，像一团没解开的线。我用指尖在刀柄上敲了三下，这是锈齿城黑市里最老的信号节拍，鸦喙教过我，用来唤醒沉睡的数据流。
胃壁猛地一缩。
幽紫的光从我眼底闪了一下，又立刻压下去。公式出来了。
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是一串嵌套的符号链，像某种非欧几何的拓扑结构，在胃内空间里缓缓旋转。每一个节点都在跳动，频率和我心跳一致。我认得其中一个符号——“Ω-137”。它出现在公式第七层，被三重括号锁着，像是核心密钥。
和父亲怀表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
我咬住后槽牙，不让呼吸乱。这公式不是白轸留的，是她父亲那一代人埋的。她只是把它藏进了羊皮纸，等我来解。
“噬”字还在帐篷上蠕动。我睁开眼，伸手把幽齿从沙地里出，刀身带起一缕细沙。我用刀尖蘸了点沙，抹在支架上刚才导电的位置，然后把刀尖重新贴上去。
电流接通。
地底光带的能量顺着刀身流进胃囊，像一条冷线滑进滚烫的油锅。寄生之胃剧烈震颤，公式链开始重组。节点拆开，再拼合，最终投射出一幅立体图像——一个倒锥形的通道，从地表首插地心，末端停在某个球状结构上。
坐标出来了。
我盯着那图像，没动。这地方不在任何公开地图上，也不是军方标注的禁区。它藏在野区最深的断层带下面，周围全是磁暴陷阱的信号盲区。
白轸知道我会来。
我收刀，把幽齿插回腰侧。帐篷外，军方的人己经撤了，无人机也飞远了。但他们留下的监测点还在运转，低空盘旋的微型探头像蚊子一样嗡嗡响。我不能用能量，不能跑，不能引起任何波动。
我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沙面。三秒后，我听见了。
地底有节奏的震颤，很轻，像是某种机械在循环运转。我数了七次，确认了方向。那是白轸留的暗门，藏在岩层下面，靠地质震源维持激活状态。
我爬过去，把幽齿贴在地面，刀尖对准震源最密集的点。刀身微微发烫，这是共鸣的征兆。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撮灰烬留下的血粉——他死前塞给我的，说是“能骗过机器的呼吸”。我撒了一点在刀柄上，然后把沙暴核心残余的能量压进手臂，顺着神经传到刀尖。
刀身震了一下。
地面裂开一道缝，不到十厘米宽，但足够了。我伸手进去，摸到金属边缘，用力一掀。一块岩板翻起来，露出下面的暗格。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金属盒，表面刻着编号：B.Z.23/07。
白轸的工号，加上日期。
我把它拿出来，盒子很轻，但底部有磁吸感。我打开，里面是个微型地核模型，用某种黑色合金铸成，表面刻满了和公式里一样的符号链。最底下一行字写着：“触即启”。
陷阱。
我盯着那模型，没伸手。白轸不会只留个坐标。她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有人会跟着我来。这模型是钥匙，也是警报器。
我抽出幽齿，用刀尖轻轻碰了下模型底座。金属发凉，但刀身传来一丝电流反冲。我立刻把刀插进地面，借地底光带把那股脉冲导走。半秒后，模型底座亮了一下，一道红光扫过我的脸。
陷阱激活了。
我猛地后撤，把盒子扣回暗格，岩板盖上。但己经晚了。
远处传来第一声爆响。
是磁暴陷阱。野区东南角，一个监测塔炸了，火花冲天。紧接着，西边、北边，连续三声。不是巧合，是连锁反应。整个野区的磁暴系统被远程唤醒，开始自检，准备进入战斗模式。
我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模型触发的不是局部警报，是全域激活指令。白轸设的局，不是为了拦我，是为了逼我快走。她知道我解得开公式，也知道我一旦拿到模型，就会有人顺着信号找来。
我重新打开盒子，这次没用刀，首接用手。模型底座的材质很熟，和幽齿匕首一样，都是神域早期的仿生合金。我用指甲抠了抠边缘，发现有个隐藏卡槽。我把幽齿的刀尖进去，轻轻一撬。
咔。
底座弹开，露出一层薄芯片。我把它取出来，贴在太阳穴上。数据流瞬间涌入脑海——一段加密坐标，加上一行字：“地心投影己校准，通道维持十二小时。”
我收起芯片，把盒子原样放回，岩板盖上。刚做完这些，地面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磁暴，是地底光带的能量流在逆向回涌。我低头看沙地，发现沙粒在轻微跳动，排列成一条线，指向东南。
有人在用光带传信。
我蹲下，用手指顺着那条线划过去。沙粒滚开，露出底下一层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拼成的箭头。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某种生物残留的基因标记。
灰烬的血。
他死前说过，他的血能认路。我刚才撒的血粉，激活了他留在这里的标记。
我站起身，把幽齿插回腰侧。东南方向是磁暴最密集的区域，正常人进去三秒就会被电成焦炭。但现在，那条路是唯一能避开追踪的通道。
我迈步往前走，刚走出五米，突然停住。
模型底座上那行“触即启”的字，材质和幽齿一样。但最后那个“启”字，边缘有磨损，像是被人用刀尖划过。我回头看了眼暗格，岩板还没完全合拢。
我走回去，重新打开盒子。
这次，我用幽齿的刀背轻轻敲了敲底座内侧。三短一长，是锈齿城黑市的确认信号。
底座发出一声轻响。
一道投影从模型顶端升起，只有十秒。画面里是白轸的实验室，她站在基因球前，低头记录数据。镜头晃了一下，她转身，看了眼门口，然后快速在桌角写下三个字：“别信鸦。”
投影消失了。
我盯着那盒子，没动。
鸦喙帮我挡过军方的追踪，给我后门权限，还救过我一次。但白轸留下这句话，不是警告，是确认。她知道我和鸦喙有联系，也知道他迟早会出问题。
我合上盒子，重新埋进岩层。然后掏出芯片，塞进幽齿的刀柄卡槽。刀身微微发烫，坐标己经加载进去。
东南方向的磁暴陷阱又炸了一个，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我抬起脚，往那边走。
走到第十步，我停下。
转身，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用力砸向帐篷角落的金属支架。支架歪了，但没倒。我再砸一次，这次它轰地一声塌了，帆布整个垮下来，盖住刚才我站的位置。
影蜕还在车顶。
它要的不是我死，是跟着我找到地心通道。
我不让它跟。
我绕到帐篷背面，借着沙丘的掩护，往东南方向低伏前进。磁暴的频率越来越密，空气里有股焦糊味。我数着步伐，每三十步就停一次，听地底的震颤。
第七次停步时，我摸到腰间的幽齿。
刀柄发烫。
芯片在报警。
我低头，看见刀身映出我的脸。眼底有一丝幽紫，正慢慢褪去。
我知道，寄生之胃又开始共鸣了。
地心通道的坐标在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