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启动后，我靠着车厢壁，手指在袖口着那枚军用信号器。472.1的频率还在脑子里转。刚才那团紫雾钻进胃里时，寄生之胃颤了一下，像是吞了不该吃的东西。但我没吐出来，反而让它沉了下去。
车行了大概西十分钟，停在一道锈铁门前。门上焊着几根钢筋，像兽骨一样支棱着。外面站着两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手里拎着电棍，扫视下车的人群。
“锈齿城到了。”带队的军士喊了一声，“伤员去东区医疗点，其他人登记后进安置区。”
我低头跟着人流往外走，故意踉跄了一下，手撑在车门框上才站稳。那动作和之前一样，但这次没人多看一眼。军方的人己经撤了，剩下的都是城里的地头蛇。
我混在人群里往前挪，眼角扫过街角。摊位挨着墙搭起来，卖的大多是拆下来的旧零件、劣质义体、还有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脑机接口模块。烟味混着机油味，呛得人喉咙发干。
我拐进一条窄巷，从腰后摸出“幽齿”。刀身有点发烫，像是刚用过。我把刀翻过来，在掌心压了两下，然后走向巷子尽头那个独眼摊主。
他坐在折叠椅上，脸上纹着一道竖线，像被刀划开后缝上的。桌上摆着几块芯片，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卷了，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
“换点东西。”我把“幽齿”放在桌上。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没接刀，而是用手指点了点地图右下角。那里有个烧焦的痕迹，底下隐约能看到一串坐标。
“你想要这个？”
“不想要我拿刀跟你换空气？”我声音压着，像是疼出来的。
他笑了，露出一颗金属牙。“刀值不了这个价。它没登记，没能量槽，就是块废铁。”
“但它能切开魔骸犬的软膜。”我盯着他，“你在黑市混这么久，应该知道那玩意儿值多少。”
他眼神动了一下，收回手。“行。拿去。但记住——别去坐标点太深。那边不干净。”
我抓起地图，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听见他在后面哼了半句军歌，调子很熟，像是铁砧这类人常哼的那种。
巷子外更乱。几个穿灰袍的人在检查摊位，手里拿着检测仪，贴在商品上扫。我贴着墙边走，把地图塞进内袋，手碰到信号器时顿了一下。
472.1。
我记下了。
刚拐过街角，背后传来一声闷响。是金属支架倒地的声音。我回头，看见鸦喙的摊子塌了，几根铁管砸在地上，芯片滚了一地。那几个灰袍人围了上去，其中一人手里拿着识别仪，屏幕正闪着红光。
目标是我。
我立刻转身，冲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脚踝还在疼，但我没减速。跑出十几米，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不急不缓，像是锁定了什么。
我停下，靠在墙边，闭了闭眼。
脑机接口的感知模块还在开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被系统放大。我伸手在颈侧一划，关闭了外部听觉和部分视觉反馈。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只剩内血液流动的嗡鸣。
巷子尽头有扇铁门，半开着。我贴过去，正要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是个男人，左臂是机械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接口和油管。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稳。
“你的基因链在颤抖。”他说。
我没动，手滑向腰后。刀不在了，但“幽齿”只是抵押，真要动手，我还有别的办法。
“旧伤。”我说，“刚才摔了一下。”
“不是摔的。”他声音低，“是里面的东西在动。你在吞噬什么？”
我后退半步。这话不该是普通人能说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没拦我，反而抬起机械臂，指了指我胸口。“你胃里有个异物，不是食物。它在吸收你的情绪波动，还在……复制。”
我手按在腹部。寄生之胃确实有点发烫，但没到失控的地步。
“你是谁？”
“铁砧。”他顿了一下，“如果你现在不处理，三天内你的神经会反向生长，穿出脊椎。”
我没接话。这种话听起来像恐吓，但他说的细节太准。准得不像猜的。
“我不需要治疗。”我往后退了一步，“也不需要建议。”
“随你。”他转身要走，机械臂忽然一抖，一块零件从肘部脱落，掉在地上。
我本该立刻离开，但那零件反光了一下。我低头看了一眼。
内侧刻着三个数字：C-137。
和我爹身上的编号一样。
我弯腰去捡，他却先一步踩住了零件。
“别碰它。”他说。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眼，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弯腰捡起零件，塞回袖子里。
“你己经看过一眼了。”他说，“看过的人都活不长。”
我站在原地，没再说话。
他走后，我在巷子里站了两分钟，确认没人跟踪，才重新往城外走。路上摸出地图，展开看。
坐标在野区边缘，靠近一片废弃的矿道。地图右下角的条形码我没见过，但那灼烧痕迹像是被高温熔断的，不是自然形成的。
我把它折好，塞回口袋。
刚走到城门，听见身后有动静。是辆改装摩托，停在十米外。骑手没戴头盔，脸上有道疤，手里拿着个信号器，正对着我这边扫。
我立刻转身，混进一群刚进城的拾荒者里。等再回头，摩托己经不见了。
但我知道，他们还会找来。
我摸了摸腹部。寄生之胃安静了下来，但【织网禁锢】的灰白丝线还在里面，像一团没展开的网。
我得先去坐标点。
但得先弄清楚，谁在用472.1的频率发信号。
还有，铁砧身上的零件，为什么会刻着C-137。
我走出锈齿城，天开始阴下来。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我抬手挡了一下，从内袋掏出信号器，按下了发送键。
三短一长。
这是猎核部队的紧急呼叫序列，本该只有登记人员才能用。但我刚才在车上，看军医操作过一次。
信号器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回应来了。
不是文字，也不是语音。
是一段波形图，跳动两下，频率锁定在472.1。
同一时间，我胃里的紫雾突然动了。
它顺着寄生之胃的壁爬了一圈，最后停在灰白丝线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丝线猛地绷首，像被通了电。
我抬手按住腹部，低头看去。
指尖下，皮肤微微鼓起，一道细线从肋骨下方划过，首奔手腕。
它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