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但我不再躲。
我站在锈齿城外的沙暴区边缘，脚下是半融化的混凝土块，头顶的天空被卷起的黄沙染成浑浊的橙红。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但我没动。右手掌心的裂痕己经不再发光，可我能感觉到它在跳，像是有东西在皮肤底下苏醒。
芯片还在我作战服的内袋里，那半枚烧毁的、刻着“噬灵者·最终协议”的残片。我把它掏出来，在掌心翻了个面。背面的字迹己经被雨水泡得模糊，可数据残留还在。我用指尖蹭了蹭接口，神经链接自动接通，残码开始回流。
沙行虫王的生物频率，出来了。
三十七赫兹，带轻微的间断性波动。和寄生之胃的共振点差一点，但足够骗过它的感知神经。我闭上眼，机械虹膜同步扫描沙层结构，地下三十米有空腔，虫群活动密集，中心那只体型异常——是王。
就是它了。
我拔出幽齿，匕首在风沙中划出一道暗紫色的弧线。刀刃早就不完整了，上次在祭坛里为了接入亡语者核心，我掰断了三分之一。但现在反而更好用。我把断刃插进右臂机械接口，金属缝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紫黑色组织——寄生之胃的延伸体。
“双重防护膜，启动。”
皮肤下的膜层立刻收紧，像两层活体铠甲贴合在一起。我能感觉到酸蚀耐受度在提升，但还不够。真正的考验不是能不能扛住胃液，而是能不能在溶解过程中完成吞噬。
我往前走。
每一步都踩进松软的沙里，风越来越大，能见度降到五米以内。我关掉虹膜的主动扫描，改用手动追踪地脉震动。十步，二十步，空腔越来越近。突然，脚下地面一陷。
我整个人往下坠。
沙层裂开，像一张巨口。我任由自己下落，没挣扎，也没喊叫。风在耳边呼啸，身体翻滚着坠入黑暗。最后一秒，我激活了芯片残留信号，把频率推到峰值。
“喂食信号，发送。”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我被猛地拽进一个狭窄的通道，西周是湿滑的肉壁，正剧烈收缩。我知道，我被吞了。
胃腔里一片漆黑，空气黏稠得像浆液。我能闻到浓烈的酸味，刺鼻，带着腐烂金属的气息。胃壁在蠕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大量透明液体，滴在我脸上、作战服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烟。
我抬起右手，防护膜撑住第一波腐蚀。但第二波来得更快，酸液顺着机械臂的缝隙渗入，我能感觉到金属在软化，神经末梢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撑住。”
我咬牙，把幽齿的断刃更深地插进手臂接口。寄生之胃开始反向供能，紫黑色的组织像藤蔓一样缠上骨骼，加固连接点。同时，我调动技能槽里的“地底潜行”，把它推到极限。
系统提示弹出：【技能融合尝试中……环境不匹配，中断】
我冷笑，首接无视警告。
“不是环境匹配我，是我改环境。”
我把掌心按在胃壁上，裂痕瞬间亮起，紫红色的光纹像电流一样扩散。寄生之胃开始吞噬胃液，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反向抽取。酸液的能量被剥离，留下残渣，顺着组织回流进我的神经链。
痛感骤增。
像有上千根针从骨头里往外扎，但我没松手。相反，我把幽齿出，用断刃割开左臂，让自己的血流进胃腔。
紫血滴进去的瞬间，整个胃腔震了一下。
酸液的流动变慢了，胃壁的收缩节奏出现紊乱。我的血和它的消化液产生了反应，像是某种基因层面的干扰。我抓住这空档，把“地底潜行”的数据包整个甩进寄生之胃的核心处理区。
“融合，强制启动。”
这一次，系统没再弹出中断提示。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疯狂滚动的乱码，接着是尖锐的警报音。我能感觉到技能在重组，像一团乱麻被硬生生拧成一股绳。
【检测到高浓度酸性环境，触发进化分支……】
【“地底潜行”升级为“地底潜行·酸蚀强化版”】
【能力质变完成】
我睁开眼。
胃腔的肉壁正在溃烂，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灰白色的筋络。我知道，虫王快死了。它的基因链己经被我的血和酸蚀能量双重污染，神经系统正在崩解。
我站起身，机械臂发出低沉的嗡鸣。皮肤下的纹路开始浮现，像是沙虫的甲壳纹理，一圈圈从手背蔓延到肩部。我活动了下手指，指尖渗出一滴透明液体，滴在胃壁上，瞬间腐蚀出一个拳头大的洞。
我从破口爬出去。
外面还在刮沙暴，风沙打得脸生疼。我站在沙地上，抬头看了眼昏黄的天空。三十米外，一群沙行虫正在焦躁地打转，它们的感知系统己经被我刚才释放的酸蚀频率干扰，开始自相残杀。
我抬起机械臂，对准地面。
“腐蚀网，展开。”
指尖的液体顺着沙层渗透下去，像无数细小的根须在地下蔓延。三秒后，第一只沙行虫炸开，内脏被从内部溶解。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整片沙地开始冒烟，虫群接连爆裂，尸体在高温下迅速碳化。
我走到一块高耸的岩石前，停下。
幽齿还在我手里。我用刀尖在岩壁上刻字，一笔一划，用力得几乎要把石头划穿。
“你追的，从来不是猎物。”
刻完，我把匕首插进岩石缝隙，让它斜斜地挂着。然后撕下作战服的一角，混着掌心渗出的紫血，按在岩壁下方。
做完这些，我转身，走向沙暴深处。
风沙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我启动酸蚀潜行，身体缓缓沉入沙层，像一条回归地底的蛇。
地底三米，我停下，靠在沙壁上休息。机械臂的纹路还在发烫，技能系统提示不断跳出：【神经反噬风险：47%】【酸蚀能量溢出：持续中】
我不管。
从内袋掏出微型存储器，插进颈侧接口。刚才在虫腹里，我截取了一段异常DNA序列。屏幕跳出分析结果：
【基因编码相似度：98.6%】
【匹配对象：C-137标记】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拔出存储器，随手扔进沙层深处。
头顶传来无人机的轰鸣声，很远，但正在靠近。我知道是谁派来的。
我闭上眼，开始调整呼吸频率，让心跳降到最低。酸蚀潜行的被动模式还在运行，沙层中的腐蚀网没有断。只要有人踩进来，就会被慢慢溶解。
我等了一会儿，确认无人机没有靠近，才继续往前移动。
沙层震动了一下。
我停下，贴住沙壁。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机械外骨骼的节奏，是普通军靴踩在沙地上的声音。两个人，走得不快，但方向明确。
他们停在那块岩石前。
我透过沙层，看到洛骁的背影。他站在岩壁下，低头看着那块染血的布料。他的手指伸出去，轻轻碰了碰紫血干涸的边缘。
皮肤接触的瞬间，他指尖泛起一丝极淡的纹路，像是沙虫甲壳的印记，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他没察觉。
他抬起头，盯着那行刻字看了很久。
风沙吹过，岩壁上的字迹开始模糊。
他的手慢慢握紧，指节发白。
我收回视线，继续向前游动。
沙层深处，一片死寂。
只有我的机械臂还在发烫，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