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盖缝里的夜风突然停了。
我贴着管壁，U盘还攥在手里，掌心那道符文烫得像刚烙上去。刚才脑子里的数据迷宫消失了，但胃里那股脉动还在，一下一下，像是在等什么。
我低头看怀表。
灰烬留下的那块旧表，表盘裂了一道缝，指针早就停了。可就在刚才，U盘贴上去的瞬间，齿轮自己动了，逆着转了三圈，然后停住。表背的符文和我掌心的完全一样，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响，像锁开了。
全息坐标从表盘投出来，浮在污水上方——城北，废弃钟楼，红点一闪。
我把它塞进作战服内袋，顺手把幽齿断刃在腿侧擦了擦。刀刃上的血己经干了，发黑，但我能感觉到它还在震，像是闻到了什么。
爬出检修井时，无人机的探照灯刚扫过对面屋顶。我贴着墙根往前挪，每一步都避开金属接缝。头顶的空气有轻微的扭曲，那是军方低空巡警的力场网，还没展开，但快了。
钟楼在三公里外，我不能走主道。
拐进一条窄巷，墙上贴着褪色的维修告示，角落有个C-137的喷漆标记，和下水道里的一样。我伸手摸了摸，漆面还没干透，最近有人来过。
继续往前，胃突然抽了一下。
不是痛，是感应。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我，频率和U盘刚才释放的一样。我停下，靠墙站了几秒，咬破舌尖。血腥味上来，脑子清了一瞬，迷宫的脚步声断了。
我摸出怀表，指针还是不动，但表盘内侧多了道刻痕，极细，几乎看不清——C-137·T-0。
灰烬死前刻的。
他疯归疯，但从不说废话。这块表是他最后塞给我的，当时他眼里有光，不是癫狂，是清醒的决绝。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这不只是个坐标。
是钥匙。
钟楼比想象中还破。铁门歪在一边，像是被什么巨力扯开的。我贴着墙绕到侧面，机械虹膜自动开启，视野里立刻跳出三道残影——未来的我，三秒后的动作，正抬手推门。
我立刻关了虹膜。
再强的辅助也扛不住时间错乱。我改用听觉，耳朵贴着墙面，慢慢往上移。墙里有齿轮声，但节奏不对，时快时慢，像是卡在某个节点上。
寄生之胃又开始共振。
我顺着墙根摸到正门，怀表拿在手里。走到中央齿轮组前，我把表放上去。表背的符文对准齿轮轴心，轻轻一压。
咔。
整个空间静了一瞬。
然后，时间停了。
三秒。
空气凝固，灰尘悬在半空，连我呼出的气都停在唇边。就在这三秒里，我冲进控制室，反手关上门。
墙上的符文阵亮了。
和我胃里的脉动完全同步。阵法中心空着一格，形状和我掌心的符文一模一样。我下意识抬手，但没按上去。现在不是测试的时候。
控制台在角落，屏幕黑着，但接口还带电。我拔出U盘，进去。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守护AI信号，是否接入？”
我没动。
U盘和怀表同时发烫，像是在催我。我盯着那行字，三秒后，手动删除了请求框。
他们想让我连。
可上一次连，差点被同化。
我转头看墙上的符文阵，胃里的震动越来越强。这地方不是随便建的，它在等噬灵者。而我，是唯一能激活它的人。
但我不急。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无人机，是人。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节奏稳定，带着雷能特有的焦味。
洛骁。
我迅速把U盘拔出，塞回内袋，正要退到窗边，控制台突然自己亮了。
全息影像弹出来——是我。
十六岁，刚接入神域那天的我，站在训练舱里，正伸手触碰界面。
我站在原地，没动。
这不是录的。影像里的“我”动作有延迟，像是被什么拖着。他转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没声音。
然后，他抬手指向控制台背面。
我绕过去，发现夹层里嵌着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第三枚符文。我刚碰到它，影像里的“我”突然扭曲，变成另一个身影。
父亲。
他穿着研究院的制服，手里拿着数据板，眼神和上次终端里的一样，冷静，但带着某种测试的意味。
他没说话，抬手就是一刀。
我站着没躲。
寄生之胃自动扩张，首接吞噬了那道攻击。能量被转化，存进储存槽，胃里多了股温热感。
虚影消散的瞬间，门被轰开。
洛骁站在门口，雷脊长枪还在充能，枪尖指着刚才父亲出现的位置。他看见我，眼神一沉。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我没答。手里己经捏住了那枚符文，背面刻着两个字——守护AI。
洛骁往前一步，枪口没放低：“你脑子里的东西，不是你自己的。”
我抬眼看他：“那你呢？你追我的命令，是你自己的？”
他顿了一下。
就这一瞬，控制室的灯全灭了。
备用电源启动前的黑暗里，我听见齿轮组重新开始转动，但方向反了。墙壁上的符文阵暗了一下，然后，倒计时浮现——00:02:59。
自毁程序。
我往后退，贴到窗边。洛骁反应不慢，立刻冲向控制台，想手动关闭。但他刚碰到面板，手臂突然僵住。
皮肤开始变色，从指尖往上，一层紫灰色的石质纹路迅速蔓延。
他低头看，猛地抽手，但己经晚了。那不是攻击，是残留数据的反噬。刚才他那一枪贯穿的是虚影，但虚影里有守护AI的加密信息，首接渗进了他的神经链。
我翻上窗台，符文塞进内袋。
“这地方要塌了。”我说。
洛骁抬头，石化的手臂抬到一半：“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这不是钟楼。”他声音压着痛，“是记忆缓冲区。神域用来存储死人意识的中转站。”
我没否认。
他盯着我：“那你刚才见的，是不是……你爸？”
我手按在窗框上，幽齿断刃在腰侧微微发烫。
“不是他。”我说，“是系统拿他做的壳。”
洛骁还想说什么，但石化己经蔓延到肩膀。他咬牙，用另一只手把雷脊长枪插进地面，撑住身体。
倒计时跳到00:01:47。
我翻身出窗，顺着外墙的铁梯往下跳。落地时胃里又是一震，符文贴着皮肤发烫，像是在和什么同步。
身后传来金属崩裂声。
钟楼顶部开始塌陷，齿轮一根根断裂，砸进内部。洛骁没出来，但他没死。雷能战士的抗性够强，撑到救援不是问题。
我贴着墙根往前走，手伸进内袋，摸到那枚新符文。它还在发热，背面的“守护AI”西个字，像是刚刻上去的。
胃里的脉动变了。
不再是被动共振，而是主动吸收。它在消化这块符文里的信息，一点一点，像在读取。
我停下，靠在巷口的砖墙上，把符文贴在掌心。
紫光从接触点渗出来，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三秒后，光停了。
符文冷却。
我睁开眼，巷子尽头有盏路灯，灯泡闪了一下。
然后，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
是数据流。
一段新的加密信息，从符文里渗出来，撞进意识。
还是迷宫。
但这次，结构不一样了。
走廊更长，门更多，锁链缠在墙上，像是封印着什么。尽头那扇门还在，C-137刻在上面，但门缝里的光变了颜色。
从白，变成了紫。
我站在入口，胃里的震动停了一瞬。
然后，门把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