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道尽头的门开得毫无征兆，冷风裹着金属和血的味道灌进来。我后背贴着墙，掌心符文还在发烫，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前拉。铁砧在我身后闷哼了一声，机械臂卡在半空，动不了。
我没管他，往前走了一步。
两侧的玻璃舱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个里面都漂着一个我。闭着眼，泡在紫色液体里，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还活着。最前面那具身体的标签亮着：C-137-01，原始体。下面印着父亲的名字。
我盯着那行字，胃里猛地一抽。
寄生之胃开始排斥，体内的技能流乱成一团，像是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我抬手按住腹部，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才清醒一点。
“别看。”铁砧在后面说，“那是数据陷阱，会吃人记忆。”
我没动。记忆己经被撞进来了，再躲也没用。
我走向最近的控制台，掌心符文首接按上去。金属面板裂开一道缝，紫光从接口里渗出来。系统在识别，延迟了几秒，突然“滴”了一声。
权限开了。
全息影像弹出来，是父亲的脸。他坐在操作台前，穿着旧式研究院制服，眼睛底下有黑影，像是很久没睡。他抬头看向镜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
“当寄生之胃储存量达到一百，终焉协议将自动启动。”
他顿了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画面抖了半秒。
“不要相信任何活着的‘我’。”
影像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符文还贴在终端上，胃里的震动却停了。不是平静，是冻结。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连接口钻了进来，在我意识里留下了一串代码。
铁砧踉跄着走过来，机械臂终于解锁，他一把将我拉开。“够了！再连下去你会被同化！”
我没反抗。符文缩回掌心，变成一道浅痕。
“那是什么？”我问他。
“你爸最后留的东西。”他喘着气，“不是文件，是触发器。只有你能激活。”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那段影像不是录的，是实时响应。父亲的眼神有变化，最后那一下停顿，像是在等我做出反应。
他不是在留言。
他是在测试。
我转身走向终端，想再接一次。铁砧抬手拦我：“别犯蠢，刚才系统己经标记你了。”
“我知道。”我说，“但标记己经完成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震动。
不是通道的震频，是重力冲击。接着是能量充能的嗡鸣，高频、稳定，带着雷暴特有的焦味。
“雷能。”铁砧脸色变了，“他们来了。”
我立刻抄起终端旁的便携仪器，是个废弃的数据采集器，外壳裂了，但储能模块还在。我把它塞进作战服内袋，顺手拔掉主控线。紫液从接口喷出来，顺着地板流了一地。
第一道雷击砸在门外时，所有玻璃舱同时震了一下。
液体开始渗出，顺着舱体裂缝往下淌。最前面那具克隆体的手指动了，指尖划过玻璃内壁，留下一道湿痕。
我后退两步，寄生之胃突然自主扩张，像在准备吞噬。
门被炸开的瞬间，强光刺进来。洛骁站在外面，雷能还在他拳头上跳动，军方的封锁网紧随其后，像一张透明的膜压下来。
“陈狩！”他吼，“别逼我用清除协议！”
我没答话，把采集器砸向他冲锋的路线。装置撞地炸开，储能模块过载，雷暴能量炸成一片电网。我趁机冲向侧通道，胃部猛地一热——寄生之胃自动吞噬了扩散的雷能，转化成一层薄薄的能量膜贴在体表。
冲击波扫过，我被掀出去两米，撞在墙上。烟雾里，洛骁被震退三步，肩甲焦黑。他抬头看我，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是警觉。
我撑着站起来，没再看他，转身冲进侧道。身后传来命令声、脚步声，但我己经拐过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在燃烧，玻璃舱一个接一个爆裂，紫色液体漫得到处都是。
我摸了摸内袋，采集器没了，但有个东西还在。
一枚U盘，插在终端边上的备用槽里，我拔的时候顺手带了出来。表面刻着一道符文，和我掌心的一模一样。
我把它塞进作战服最里层，沿着下水道往T-7节点爬。
空气里还有雷能的余味，但更浓的是数据流的臭氧味。我每走一步，胃就跳一下，像是在消化什么。U盘贴着胸口，发烫。
爬到T-7接口时，我停下来，从内袋掏出便携终端，接上U盘。
屏幕黑着，没反应。
我试了三次，依然无信号。正要出，耳朵里突然响起声音。
“你逃不掉的。”
是亡语者。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像一段被植入的录音。
我立刻切断连接，把终端扔进污水。U盘还在手里，但我没再碰它。
寄生之胃开始有节奏地脉动，一下，一下，和U盘的温度变化同步。它不是在排斥，是在吸收。像是U盘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慢慢消化。
我靠在管壁上，喘了口气。铁砧给的修复剂还在口袋里，我倒出一粒，干吞下去。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但神经的刺痛缓了一下。
远处传来搜索声，军方的无人机在管网上方盘旋，探照灯扫过接缝。我贴着阴影往前挪，每一步都避开金属共振点。
爬到第三个分流口时，我停下来，摸了摸胸口。
U盘还在发烫。
寄生之胃的脉动变了频率，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
我解开作战服，把U盘贴在皮肤上。
紫光从接触点扩散，顺着血管往手臂爬。我盯着它，没躲。
几秒后，光停了。
U盘冷却下来。
我把它收好，继续往前。
拐过最后一个弯，前方是检修井。井盖开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
我正要爬上去，突然停住。
胃里的脉动消失了。
不是停止，是被屏蔽了。
我低头看U盘，它安静地躺在掌心，表面符文微微凹陷，像是被什么压过。
然后，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
是数据流。
一段加密信息，从U盘内部渗出来，首接撞进意识。
迷宫一样的结构在脑子里展开，走廊、门、终端、锁链，全是代码构成的。尽头有一扇门，门上刻着C-137。
我站在迷宫入口，动不了。
寄生之胃在颤抖，不是抗拒，是……顺从。
像是它早就认识这条路。
我抬起手，想拔出幽齿断刃划破皮肤逼自己清醒。但手指刚碰到刀柄，迷宫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不是我的。
有人走在里面。
朝着那扇门。
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让整个结构震一下。
我盯着那扇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然后，门把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