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扫过我脸颊的时候，我正把幽齿断刃插进下水道的金属接缝里。刀身还在震，像是胃里的东西在跟着共振。我压住手腕，不让它抖得太明显，另一只手顺着污水管壁往里爬。水腥味混着腐臭贴在作战服上，但我没得选。
军方的追踪光能咬住基因波动，我刚才在废墟里炸了一次技能流，现在体内乱得像团线。必须把信号甩掉，不然整座城都会变成围猎场。
我把断刃卡在T型管道的接口处，刀槽里残留的毒网频率开始扩散。紫血顺着金属纹路渗进去，像在画一张假地图。三秒后，头顶的红光偏了方向，朝东区信号塔扫去。他们上当了。
我抽出刀，继续往前。污水没过膝盖，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菌膜上。管壁有新刻的编号，T-7，后面跟着一串数字，最后是C-137。这标记不是旧的，刮痕很新，像是最近有人来过。我没停，记下位置，继续爬。
出口在锈齿城西街的检修井。我顶开井盖一条缝，外面是暴雨后的残夜，街灯半熄，巡逻车还没到这片。我翻上去，贴着墙根走。右臂的伤开始发烫，断神经的地方像被铁丝来回拉。我把它藏在袖子里，走路时故意晃一下，装成被毒液侵蚀后遗症的模样。
鸦喙的酒吧在地下三层，入口藏在一家报废的义体维修店后面。我推开铁门，震音系统正放着低频噪音，震得地板发麻。这种节奏能干扰基因扫描，也是老规矩了。
我走进去，没坐，首接靠在吧台边。酒保背对着我在擦杯子，机械臂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转过身，独眼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一杯清水推过来。
我知道他是谁。
铁砧。
他左臂的机械义肢和十年前一样，只是外壳多了几道划痕。他没认我，也没问，只是用指节在台面上敲了两下——老暗号，意思是“安全区有眼线”。
我低头喝水，眼角扫过全场。角落里两个穿便服的，袖口露出军用识别环的反光。吧台另一头，一个女人的耳后闪着微弱的蓝光，是追踪型基因探针。他们还没发现我，但警报环己经启动，空气里有股电流味。
我抬起右臂，故意让袖子滑下去，露出被酸蚀的伤口。那伤确实存在，但没那么严重。我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普通伤员，不值得深查。
铁砧看了我一眼，端来一杯深褐色的液体。“喝下去，能压住你体内的乱流。”
我没问是什么。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接过杯子，杯底压着一枚齿轮。我用拇指蹭了一下，纹路很熟。和父亲工牌背面的刻痕一样。我收进内袋，仰头把药灌了下去。
第一口下去，喉咙像被烧红的针扎穿。
第二口，肋骨像是被人用锤子从内部敲裂。
我咬住牙，没叫出声。胃猛地抽搐，寄生之胃开始排斥这东西。修复剂是冲着正常基因链设计的，可我肚子里塞满了吞噬来的技能，它们全在反扑。
紫光从我眼眶里炸出来。
我撑住吧台，指尖抠进金属台面。耳边的震音节奏还在，我强迫自己去数节拍，一下，一下，和胃里的震动对上频率。不能失控，一失控就会暴露。
铁砧站到我旁边，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角落里的视线。他的机械臂微微调整角度，遮住了我抽搐的手臂。
“撑住。”他低声说，“再十秒。”
我点头，汗水滴在台面上，蒸发成一小片雾。掌心突然发烫，我低头，一个微型符文浮在皮肤上，和我在废墟里刻的那个一模一样。它在转，像在回应什么。
然后，整栋楼震了一下。
大门被轰开的瞬间，我闻到了雷能的焦味。
洛骁来了。
能量网从门口铺进来，像一层透明的膜，封死了所有出口。酒客尖叫着往后退，军方的人冲进来，枪口全对准中央区域。
我还在发抖，药效没过，技能流在体内乱撞。再这样下去，我会炸一次更大的。
铁砧突然抬手，机械臂的掌心弹出一根合金探针，插进吧台底下的接口。地板猛地裂开，一条通道露出来。
“下去！”他吼。
我踉跄着往前冲，身后传来能量网充能的嗡鸣。我反手把幽齿断刃甩出去，钉在墙上的发生器上。火花炸开，网面扭曲了一瞬。
够了。
我跳进通道，铁砧紧跟着下来，按了关闭键。金属板在头顶合拢的刹那，我看见他耳后一闪而过的条形码。紫色的，和鸦喙脸上的编码属于同一序列。
通道开始下沉。
我靠在墙上，喘得像要散架。胃还在震，但乱流被压下去了。我抬起手，掌心的符文还没消失，它浮在空中，像一颗微型的星。
铁砧坐在对面，机械臂收了回去。他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扔给我。
“你父亲留的。”他说，“不是资料，是路径图。能进核心区，但只能用一次。”
我展开图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管道和节点，T-7被标红了。和我在下水道看到的位置一致。
“为什么帮我？”我问。
他冷笑一声，抬起机械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因为我也是被他们切过脑子的人。你爸当年救过我，那时候我还不是医生，是实验体。”
我没说话。
他盯着我，眼神像在看另一个人。“你和他一样，眼睛发紫的时候，一点都不怕死。”
通道还在往下。
我收起图纸，摸了摸内袋里的齿轮。它很凉。
头顶的金属板突然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上方。
是来自下方。
通道壁的共振频率变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启动。我抬头看铁砧，他也察觉了。
“不对。”他低声说，“密道不该有这种震频。”
我站起来，掌心的符文突然停止旋转。
它转向了通道尽头。
像是被什么吸过去。
铁砧伸手去按控制面板，屏幕刚亮，就炸了。火花溅到他脸上，他闷哼一声，机械臂卡住。
通道灯灭了。
只剩下我掌心那点微光，照出前方十米的路。
然后，我听见了。
不是脚步，不是声音。
是记忆。
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突然撞进脑子。
我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操作台前，背后是巨大的玻璃舱，里面漂着一具少年的身体。男人在输入代码，手在抖。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C-137计划，最终筛选启动。”
画面一闪。
少年睁开眼，瞳孔是紫色的。
和我一样。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
铁砧抓住我的肩膀。“清醒点！有人在用基因信号入侵！”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回神。掌心的符文开始发烫，像是在对抗什么。
通道尽头的门，自己开了。
一股冷风涌进来，带着金属和血的气味。
门后不是实验室。
是一条向上的坡道。
坡道两侧，全是玻璃舱。
每一个里面，都有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身体。
闭着眼，漂在液体里。
最前面的舱体，标签亮着。
编号：C-137-01。
原始体。
我父亲的名字，印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