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尘看着那颗赤血蝎狰狞的头颅,口器还在无意识地开合,锯齿状的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毒液。
复眼中凝固着临死前的凶戾,正被一只沾满暗金血液和粘稠污秽的手死死攥着,悬停在他微张的、沾染着暗红血沫的唇前。
浓烈的、混合着王蛊精血的诱惑气息和毒虫特有的腥臭,如同实质的毒瘴,瞬间冲入萧羽尘因窒息而艰难呼吸的鼻腔。
萧羽尘冰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颗近在咫尺的虫头。
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以及被冒犯的暴怒。
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浓烈王蛊气息勾起的、源自本能的贪婪。
“妖女!你敢——!”
墨影目眦欲裂的嘶吼。
他右臂死死箍住萧羽尘痉挛的身体,覆盖鬼面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左臂被幽蓝冰层冻结,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污秽的虫头逼近主子的口唇,巨大的屈辱和杀意几乎将他撕裂。
云裳对墨影的咆哮置若罔闻。
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萧羽尘脸上,凝聚在他眼中那翻涌的痛苦、暴怒和那一闪而逝的贪婪。
左手腕内侧那道深青色的冰裂纹印记爆发出刺骨的寒光,萧羽尘承受的三种力量撕扯灵魂的痛苦,正源源不断地、清晰无比地反噬过来。
剧痛让她身体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攥着虫头的左手却稳如磐石。
血契相连?
痛苦共享?
那就一起……尝尝这“药”的滋味吧。
她眼中暗金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攥着虫头的左手猛地向前一送——
萧羽尘的喉咙里爆发出被强行扼住的闷哼。
那颗冰冷、粘腻、带着锯齿口器的赤血蝎头颅,被云裳用尽残存的力量,狠狠塞进了他因痛苦而微张的口中。
口器锋利的边缘瞬间刮破了他苍白脆弱的口腔内壁,浓烈的腥甜和剧痛混合着王蛊精血的气息,如同炸弹般在他口中爆开。
“咔嚓!”
是赤血蝎坚硬的头骨被萧羽尘紧咬的牙关生生咬碎的声音。
暗红色的、混合着毒液的粘稠汁液瞬间从他唇齿间迸溅而出,沾染在他苍白的下颌、脖颈,甚至溅到了云裳的手背上。
萧羽尘的身体猛地向上反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虾。
塞入口中的异物感、毒液灼烧口腔食道的剧痛、以及那蕴含在虫头中的、精纯的王蛊气息与暴戾煞气混合的诡异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火海,狠狠冲入他的身体。
“噗——!”
萧羽尘猛地喷出一大口污血。
这血不再是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黑紫色,里面混杂着细碎的冰晶、暗金碎芒、以及被咬碎的赤血蝎甲壳碎片。
他右手腕上那点新生的暗金核心印记,光芒瞬间变得混乱而刺目。
环绕其上的蚀骨寒心蛊纹和反噬红光疯狂扭曲搏动,胸口那片深黑色的蛊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藤,疯狂蔓延、收缩。
丝丝缕缕带着寒气的黑紫色血丝从皮肤下渗出,更可怕的是,墨影那只被幽蓝冰层覆盖的左臂臂甲上,吸附着的七枚寒潭墨玉莲心,此刻仿佛受到了萧羽尘体内混乱能量的牵引,幽蓝的光芒暴涨。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霸道的死寂寒气,如同冰封万载的毒龙,顺着墨影的身体,狠狠灌入萧羽尘体内。
冰、火、毒……数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力量,在萧羽尘这具早己被蚀骨寒心蛀空的残破容器内,彻底失去了控制,展开了最惨烈、最混乱的湮灭厮杀。
萧羽尘的惨嚎彻底变了调,不再是属于人类的痛苦呻吟,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野兽般的绝望嘶吼。
他身体疯狂地痉挛、弹动,力量之大,竟将死死抱住他的墨影都震得连连后退,覆盖玄铁的身躯撞在冰冷的玉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王爷!!!”
墨影的悲鸣带着泣血的绝望。
他右臂死死箍着萧羽尘,如同抱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左臂的冻气侵蚀因主子的剧变而加剧,剧痛钻心,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的主子在非人的痛苦中沉沦。
而反噬的狂潮,也如同毁灭性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云裳。
“噗——!”
云裳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一口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口中狂喷而出,她左手腕内侧那道深青色的冰裂纹印记,此刻己不再是单纯的冰裂纹,而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深青色的纹路边缘,竟燃烧起丝丝缕缕暗金色的火焰。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血肉被冻结又被焚烧的恐怖痛楚,顺着印记的联系,狠狠灌入她的西肢百骸。
喉间的王蛊幼虫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搏动。
在这股源自萧羽尘体内混乱湮灭的极致痛苦刺激下,幼虫的搏动不再仅仅是痛苦和臣服,更带上了一种毁灭一切的、同归于尽的疯狂。
云裳重重摔在冰冷的寒潭岩石边缘,身体蜷缩成一团。
暗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口鼻和掌心的伤口涌出,视线被血雾和剧痛扭曲,意识在毁灭的边缘沉浮。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反噬的痛苦彻底撕碎、意识即将滑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却无比威严的嗡鸣,从萧羽尘的方向传来。
这嗡鸣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和痛苦的嘶嚎。
云裳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只见寒玉床榻上,疯狂痉挛的萧羽尘身体猛地一僵。
他口中塞着的那半颗被咬碎的赤血蝎头颅,此刻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挤压出来,混合着黑紫色污血和粘稠毒液的虫骸碎片,从他唇齿间掉落。
而他右手腕上那点暗金核心印记,在混乱的光芒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深邃的暗金光芒。
那光芒如同定海神针,带着一种无上的威严和秩序,瞬间压下了周围所有混乱搏动的蚀骨寒心蛊纹和反噬红光。
更惊人的是,那七枚吸附在墨影臂甲上、正疯狂释放死寂寒气的寒潭墨玉莲心,在这暗金光芒的照耀下,幽蓝的光芒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变得温顺、内敛。
释放的寒气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不再狂暴肆虐,反而变得精纯而柔和,丝丝缕缕地环绕着那点暗金核心,仿佛在进行臣服的朝拜。
萧羽尘体内那数股混乱厮杀、即将将他彻底湮灭的力量,在这暗金核心爆发的绝对威严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梳理、镇压。
王蛊核心的威严之力,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瞬间成为了绝对主导。
霸道地压制、统御着体内其他所有力量。
蚀骨寒心的阴毒被强行压缩、禁锢在心脉深处;寒潭莲心的死寂寒气被引导、驯服,化为温顺的臣属;而赤血蝎虫头带来的毒性和暴戾煞气,则被那暗金光芒彻底净化、吞噬。
混乱的湮灭风暴,被强行扭转,变成了以王蛊核心为绝对核心的力量整合与吞噬。
萧羽尘身体剧烈的痉挛缓缓平复。
冰蓝色的眼眸中,痛苦的血丝和暴戾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古井寒冰般的死寂,以及在那死寂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深渊苏醒般的幽暗神光。
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苍白。
但那份苍白中,却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稳定感。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左手,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
苍白修长的手指,带着血污,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抚向自己右手腕上那点散发着威严光芒的暗金核心印记。
指尖触碰的刹那——
“嗡!”
暗金光芒微微荡漾。
萧羽尘冰蓝色的眼眸缓缓转动,如同两口刚刚解冻的寒潭,精准地、毫无波澜地落在了蜷缩在岩石边缘、浑身浴血、气若游丝的云裳身上。
那眼神,不再有丝毫痛苦,不再有愤怒,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神明俯视祭品般的漠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掌控。
他的薄唇,沾染着黑紫色的污血和虫豸的粘液,缓缓翕动,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高,沙哑依旧,却带着一种刚刚经历毁灭又重获新生的、令人心悸的平静:“赏。”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裳左手腕内侧那道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深青色冰裂纹印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暖流的精纯能量,顺着印记的联系,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冲入她濒临崩溃的身体。
云裳身体猛地一颤。
这股能量精纯而霸道,冰冷如同寒潭之水,瞬间抚平了她体内因反噬而疯狂肆虐的剧痛。
那一丝奇异的暖流,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精气和与她体内王蛊幼虫同源、却更加精粹温和的气息,如同甘霖般涌入她干涸的经脉和残破的血肉。
心口撕裂的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
掌心深可见骨的割伤处,血肉组织迅速再生,右臂被莲蓬寒气侵蚀的冻伤,刺骨的麻痛迅速消退,被冻僵的麻木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暖流带来的酥麻和力量感。
更让她震惊的是,喉间那疯狂搏动、痛苦哀鸣的王蛊幼虫,在接触到这股精纯温和的同源能量后,瞬间安静下来,搏动变得平稳而有力,如同得到了最上等的滋养。
之前因“投食”和自残带来的虚弱感迅速被填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的饱足感从幼虫深处传递出来。
这就是萧羽尘体内被梳理、整合后的王蛊之力?
他在用这力量…“赏赐”她?修复她?滋养她的蛊虫?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随意打伤,再随意施舍的狗吗?
死装男。
然而,身体那迅速恢复的力量感和幼虫传来的饱足感是如此真实,让她连愤怒都显得苍白无力。
云裳挣扎着,用刚刚恢复了一丝力气的手臂,撑起上半身。
她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寒玉床榻上那个病弱如琉璃、眼神却如同深渊寒冰的男人。
萧羽尘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愤怒和屈辱。
那冰冷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刚刚抚过暗金印记的、沾满污血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石室角落那堆混乱的虫潮残骸和依旧在翻滚的寒潭淤泥。
然后,那冰冷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向下点了点。
如同帝王在圈定狩猎的围场。
“继续。”
两个字,沙哑平静。
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压。
云裳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虫潮的厮杀吞噬己接近尾声。
满地都是毒虫破碎的甲壳、粘液和干瘪的尸体。
只有寥寥几只吞噬了大量血肉精华、完成了数次进化的凶物还在苟延残喘,气息却比之前强横了数倍不止。
其中一只,通体暗金,背生六对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膜,口器如同两柄交错的弯刀,散发出浓烈的金属煞气——正是吞噬了最多暗金血肉的刀锋飞蠓。
另一只,体型大如手掌,通体碧绿如玉,腹部鼓胀如球,不断喷吐着墨绿色的毒雾,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毒囊膨胀到极致的碧磷毒蟾。
最后一只,则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寒潭边缘翻滚的淤泥中,只露出小半个覆盖着暗金色骨刺的狰狞头颅,猩红的复眼死死盯着岸上的幸存者——那是吞噬了最初诞生的暗金毒蝎、并融合了寒潭死气的金甲尸蹩。
赤血蝎尾针,只是清单上微不足道的一味。
还有更多、更血腥的“药材”,等着她去“收割”。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如同寒潭的水,瞬间淹没了云裳。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开始愈合、却依旧沾满血污的左手。
手腕内侧,那道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深青色印记,正散发着温顺的光芒,如同最忠诚的奴隶烙印。
嘶哑的笑声从她染血的齿缝中挤出,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认命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沾满血污的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再次探向腰间。
那里,那枚边缘锋利的墨玉莲蓬碎片,正闪烁着死寂的寒芒。
目标锁定那只刀锋飞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