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与灼热的界限被彻底碾碎。
当萧羽尘苍白的唇狠狠压上她喉间那个血肉模糊的孔洞时,云裳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被撕裂了。
轰——!
不是声音,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毁灭性的冲击。
一股难以想象的、混杂着极寒与焚世之炎的洪流,如同开闸的灭世洪水,从两人接触之处狠狠灌入她的身体。
那不是血液,也不是气息,而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凶戾的“蛊”的本源之力。
属于萧羽尘的“蚀骨寒心”,冰冷、阴毒、带着冻结灵魂的绝望和死寂,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毒刺,瞬间刺穿她的血脉经络。
而属于她的、刚刚被强行唤醒的“王蛊”幼虫,灼热、暴戾、带着焚尽万物的毁灭气息和蛮横的生机,如同熔岩地狱喷发的凶兽,咆哮着迎头撞上。
冰与火。
死寂与毁灭。
两种源自同根却又截然相悖的恐怖力量,在她脆弱的身体内部,如同两颗被强行挤压碰撞的星辰,轰然对撞。
“呃啊啊啊——!!!”
云裳的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反弓到极致,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暗金色的纹路在她的皮肤上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蔓延至全身,每一道纹路都亮得刺眼,灼烧着她的皮肉,带来焚身般的剧痛。
而在这灼热之下,一股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她血液和灵魂都冻结的寒意,正沿着纹路疯狂侵蚀。
左肩脱臼处和掌心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狂涌,却在涌出的刹那被体表灼热的高温蒸发成腥臭的血雾,她的双眼完全被暗金色的光芒充斥,瞳孔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团疯狂燃烧的金色火焰。
寒潭空间内,异变陡生。
原本漆黑死寂的潭水如同被投入烧红的烙铁,剧烈地沸腾、翻滚。
大量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淤泥被翻涌上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丝丝缕缕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翻滚的淤泥缝隙中穿梭、流窜。
石壁上的冰霜瞬间汽化,又在高温中凝结成滚烫的水珠,暴雨般砸落。
整个石室被浓重的水雾和腥臭的毒瘴笼罩,如同炼狱蒸笼。
“萧羽尘,你个疯子!”破碎的音节从云裳喉间溢出。
“王爷!!!”墨影目眦欲裂的嘶吼被淹没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水汽爆鸣声中。
他覆盖玄铁的身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掀飞,重重撞在湿滑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鬼面獠牙下喷出一口鲜血。
而风暴的中心——
萧羽尘的身体同样在剧烈颤抖。
他死死压着云裳,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属于蚀骨寒心的暗青蛊纹与入侵的暗金光芒疯狂绞杀、吞噬。
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控制的痉挛和更剧烈的咳血。
他感觉自己正抱着一个即将爆炸的太阳。
属于王蛊幼虫的毁灭性力量霸道地冲入他早己被蚀骨寒心蛀空的经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同样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他锁骨折断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心脉如同被无数冰锥和烙铁同时穿刺。
萧羽尘的咆哮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志。
他覆盖在云裳喉间的唇猛地吸吮,不是索取,而是强行引导。
他用自己作为容器,用他体内那更加成熟、更加庞大的蚀骨寒心本源,如同深渊巨口,疯狂地吞噬、撕扯着云裳体内那刚刚苏醒、还处于混乱暴走状态的王蛊之力。
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赌博,以他残破之躯,强行容纳两种本源蛊力的碰撞。
“呃——!”
云裳喉间的孔洞猛地收缩,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吸力传来。
她体内那狂暴肆虐的暗金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顺着那吸力涌向萧羽尘。
剧痛瞬间减轻,焚身的灼热被冰冷的吸力带走大半。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恐怖的、生命本源被强行抽离的虚弱感,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
她涣散的意识因为这极致的虚弱和濒死的恐惧,竟短暂地凝聚了一丝清明。
视野里,是萧羽尘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惊世俊美又脆弱如琉璃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和暗青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冰裂纹。
他的唇依旧死死压在她的伤口上,冰蓝色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因为剧痛而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带着冰晶的血沫。
他…他在做什么?
他在吸走她体内暴走的力量?
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劈过云裳混沌的意识。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却无比清晰的嗡鸣,从两人身体接触之处爆发。
云裳喉间那个血肉模糊的孔洞内,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暗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不再是之前狂暴的毁灭之光,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带着无上威严的金芒,仿佛沉睡的王者在剧痛中睁开了眼睛。
在这金芒亮起的瞬间,萧羽尘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体内原本疯狂撕扯吞噬王蛊之力的蚀骨寒心本源,如同遇到了真正的天敌,瞬间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疯狂地向内收缩、蛰伏,那吞噬之力骤然中断。
“噗——!”
萧羽尘猛地仰头,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冰晶和暗金碎芒的污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
“王爷!”
墨影不顾伤势,嘶吼着扑上前,用玄铁重甲的身躯硬生生接住了萧羽尘倒飞的身体。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两人重重摔在湿滑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风暴的中心骤然平息。
云裳身体一软,重重砸回冰冷的岩石。
喉间的孔洞在金芒闪烁后迅速收缩、愈合,只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如同烙印般的疤痕。
皮肤上那疯狂蔓延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潮水般褪去,隐入皮下,只留下淡淡的、如同胎记般的痕迹。
灼热与冰寒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剩下深入骨髓的虚弱和一种诡异的、冰冷的联系感。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冰寒的味道。
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不远处,墨影正手忙脚乱地将萧羽尘扶起。
萧羽尘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冰蓝色的眼眸半睁着,里面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胸口的玄色衣襟被彻底染透,暗红的血液混合着冰晶和诡异的暗金碎屑不断渗出。
那片深黑色的蛊纹颜色似乎淡去了一些,但搏动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落,手腕处,一道清晰的、如同被烙铁烫过的暗金色环状印记,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芒。
那是…血契的烙印?还是王蛊反噬的印记?
云裳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
在左手腕内侧,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此刻赫然也多了一个印记!
那印记如同冰裂纹般蔓延,深青色,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形状竟与萧羽尘胸口那片蚀骨寒心的蛊纹核心部分,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这印记的联系,清晰地传递过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萧羽尘此刻承受的、深入骨髓的噬痛。
“呃…”云裳闷哼一声,左手腕如同被冰锥刺穿,那痛楚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
血契反噬?!
她猛地抬头,看向被墨影扶着的、奄奄一息的萧羽尘。
就在这时——
“嘀嗒…嘀嗒…”
轻微的水滴声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
云裳和墨影同时转头,看向那潭依旧在微微翻腾着黑色淤泥的寒潭。
只见在寒潭边缘,靠近云裳刚才躺卧的岩石下方,一小片暗金色的液体——正是她之前喉间渗出、腐蚀岩石的那种——正缓缓地、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着汇聚在一起。
这些液体在冰冷的岩石表面艰难地“爬行”,最终,汇聚到了她之前崩裂掌心伤口、滴落鲜血的地方。
暗金色的液体如同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地吞噬、融合着那滩污迹中的血液和她残存的生命气息。
“滋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在墨影惊骇欲绝的目光和云裳冰冷的注视下,那滩污迹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蠕动、隆起。
暗金色的光芒在污迹中流转,混合着血色的污泥被无形的力量塑形、凝聚。
几息之间,一株奇异的“植物”,从那滩污秽中“生长”了出来。
它只有半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金色泽,如同凝固的熔岩。
主干扭曲虬结,如同盘绕的毒蛇。
顶端没有叶片,只生着三颗拇指大小、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的——暗红色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细密的金色脉络,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与云裳体内王蛊幼虫同源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而在三颗搏动肉瘤的下方,主干分叉处,赫然悬挂着一枚通体漆黑、如同墨玉雕琢而成的莲蓬。
莲蓬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冰冷,散发着与寒潭同源的死寂气息。
莲蓬之上,七个小孔清晰可见,孔洞边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寒潭墨玉莲心!
那张刁难清单上,要求“七枚”的药材竟然以如此诡异、如此血腥的方式,在她和萧羽尘蛊力碰撞、血与污秽交织的死亡边缘,“生长”了出来。
云裳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株妖异的暗金植株,看着那三颗搏动的暗红肉瘤和那枚漆黑的墨玉莲蓬。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明悟,如同寒潭的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血、她的蛊、还有这寒潭的死气,加上萧羽尘那蚀骨寒心的碰撞。
原来,这才是那些“药材”真正的“培育”方式!
“嗬…嗬嗬…” 嘶哑的、带着无尽冰冷和疯狂意味的低笑,从云裳染血的唇间溢出。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沾满污秽和血痂的右手,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向了那株从死亡污秽中诞生的、妖异的暗金植株。
指尖,触碰到那搏动着的暗红肉瘤。
温热的,带着生命的悸动。
如同她体内那颗尚未苏醒的王蛊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