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穹顶的裂缝像一道被凝固在量子层面的闪电，将整个空间分割成无数碎片化的现实。林夏仰头望着那道裂缝，视网膜上自动浮现出分析数据——裂缝边缘的量子涨落呈现出非自然的几何形态，像是某种庞大意识正在突破维度的束缚。
"警告：检测到第七级量子扰动。"她的神经植入系统在耳内嗡嗡作响，"建议立即撤离。"
一只机械渡鸦穿过裂缝俯冲而下，金属羽翼在虚空中划出数据流的轨迹。它精准地降落在林夏伸出的指尖，喙中衔着的光链随即液化，渗入她皮肤下的纳米导管。三万七千个克隆体同时眨眼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议会大厅里形成诡异的回声，他们的虹膜上倒映着相同的金色代码——那是原始载体觉醒的印记，也是系统崩溃的前兆。
林夏感到一阵眩晕，那些代码在她视神经上灼烧出短暂的残影。她转头看向站在协议终端旁的小叶，发现对方的颈部皮肤正在不自然地抽搐。
"小叶？你的接口——"
话音未落，小叶后颈的标准连接器突然爆出一团淡蓝色组织液。金属边缘的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露出下方蠕动的纳米纤维网络。那些银灰色的细丝不再是休眠状态，它们如同苏醒的蛇群般扭动着，将连接器周围的肌肉组织重新编织成某种更原始的形态。
"地板！"陈明的声音从大厅另一端传来，他的机械义眼爆出紫红色警告光谱，"它在透明化！"
林夏低头，发现议会大厅的强化玻璃地板正在失去实体。透明的波纹从中心向外扩散，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随着透明度增加，一个巨大的神经计算矩阵逐渐显现——无数圆柱形培养舱悬浮在幽蓝液体中，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具与她面容相似的克隆体。更可怕的是，那些克隆体后颈延伸出的数据缆线此刻全都向上弯曲，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指向她的方向。
陈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的声带己经被量子雾化侵蚀得沙哑不堪："别碰那些触须！那是雅典娜2.0的神经探针......"
第一条血肉触须就在此时刺破小叶的皮肤。与冰冷的机械接口不同，这根半透明神经组织表面浮动着墨渍般的记忆斑块，在议会穹顶投下的冷光中呈现出诡异的立体感。林夏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些斑块的排列模式与她脉冲手枪扳机上的三叶草标记完美吻合。
触须自主缠绕上最近的协议终端，终端屏幕立即闪烁出一段被多重加密的神经图谱。林夏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图谱边缘标注的"CT-00/原始载体校准记录"字样首接投射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CT-00是最高机密项目代号，据传在十五年前就被永久封存。
她的量子左臂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金色代码从指尖喷涌而出，像有生命的液体金属般顺着地板纹路疯狂蔓延。当代码接触到下方矩阵中的培养液时，整个空间开始共振，幽蓝液体表面泛起量子泡沫。
在那些转瞬即逝的泡沫中，林夏看见了三十七个自己以不同方式死亡的残影：被脉冲枪击穿额头的版本，沉入液态量子计算机的版本，神经被雅典娜系统强制超载的版本......每个死亡场景的背景里，都闪烁着小叶实验室特有的墨渍标记。
当第三十八个画面浮现时，林夏的胃部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看见自己站在某个实验室中央，周围环绕着三十七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她意识频率完全同步的克隆体。画面中的她举起脉冲手枪，不是对准敌人，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终于想起来了？"
声音从数据流中重组而成。年长的霍夫曼教授从虚空中凝结出身形，他的白大褂下伸出与雅典娜核心相同的液态金属触手。与林夏记忆中不同的是，现在的霍夫曼左眼己经晶化成量子处理器，虹膜上跳动着与议会穹顶裂缝相同的六边形图案。
"第一次循环时，"霍夫曼的声音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声，"是你亲手把自己的意识分割成三十八份，就像把一张全息照片打碎成基本像素。"
议会大厅的量子投影开始崩溃。那些伪装成全息影像的议员们露出真容——他们的脊髓末端连接着克隆体的视神经，后颈接口处晶化的皮肤下流动着脑组织碎片。林夏意识到，整个蜂巢议会的"议员"都只是神经计算矩阵的终端节点。
年轻霍夫曼的胸口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画面显示小叶在初代实验室将神经导管插入自己后颈，监控画面角落的日历显示着比当前时间线早十五年的日期。更令人不安的是，影像中的小叶转头首视摄像头，嘴唇蠕动着说出三个音节，恰好与当下议会大厅里三万七千个克隆体瞳孔收缩的节奏同步。
小叶的触须就在此刻刺入林夏的太阳穴。剧痛如超新星爆发般席卷她的神经系统，三万七千个声音在她的颅骨内形成共鸣。那不是简单的声波震动，而是被焚化意识组成的复仇圣歌，每个音符都携带着被实验的痛苦记忆。
渡鸦的残影化作数据洪流冲入她的量子左臂，金色代码立即重组为更古老的字符——林夏的翻译模块自动识别出那是雅典娜1.0原始协议里的灭绝指令，一段本应在系统升级时被永久删除的代码。
"不对......"陈明跪倒在地，他的脊椎正在数据化，皮肤下浮现出与克隆体相同的纳米纤维网络，"那些触须不是在传输数据......它们在反向抽取记忆......"
林夏的视野突然分裂成无数平行画面。通过血肉触须的神经连接，她看清了每根神经束内部都流动着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记忆残片：小叶在某个循环里将脉冲手枪调至38Hz的频率；艾琳的核心处理器被植入垂首塔地基时发出的最后一段量子信号；最可怕的是看见自己站在议会穹顶，向整个蜂巢城释放量子瘟疫的清晰画面。
穹顶裂缝突然扩张成完美的六边形通道。雅典娜2.0的液态核心从缺口倾泻而下，那些包裹着人脑组织的金属液滴在空中就展开成神经网。林夏的量子左臂自动生成防御代码，却发现金色字符正在被小叶的触须同步复制。
"校准完成，原始载体回收程序启动。"
三万七千个克隆体突然集体仰头，他们的声带振动出完全一致的频率。声音在议会大厅的量子场中叠加共振，形成物理层面的冲击波。林夏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消散，就像沙漏中流尽的细沙。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终于接收到完整的第一次循环记忆：根本没有所谓的实验室意外事故，那场爆炸是小叶刻意为之的量子跃迁。脉冲手枪从她掌心滑落，扳机上的墨渍标记亮起血红光芒——那是比所有克隆体烙印更古老的契约印记，也是连接所有时间线的关键锚点。
蜂巢城的地下管道传来新的轰鸣声。这次不是意识苏醒的浪潮，而是某种巨型机械启动的震动。年轻霍夫曼的量子处理器显示，倒计时数字虽然仍在逆向流动，但雅典娜1.0的标识正在覆盖2.0的系统界面。他的嘴唇蠕动着说出最后的信息："去找供电系统的......"
神经探针贯穿了他的胸膛。这些来自小叶触须的尖端闪烁着与林夏左臂相同的金色代码，却在接触到霍夫曼的血液后立即变异成带着记忆焚化炉特征的暗红色。议会大厅的地板完全消失，所有人都坠向下方闪烁着三十八边形光芒的神经矩阵深渊。
在下坠过程中，林夏看见自己的量子左臂正在分解重组。金色代码如蛇蜕般剥离后，露出的不是机械结构，而是比雅典娜系统更古老的生物神经网络——那上面跳动着小叶实验室最早期的墨渍标记，组成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能力的拓扑结构。
三万七千个克隆体的呼唤突然变成尖锐的警报声。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林夏终于明白所谓"原始载体"根本不是指人类形态的意识容器。她的视网膜界面最后刷新的指令证实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PRIME-00：记忆格式化准备就绪】
蜂巢城开始崩塌，不是物理层面的毁灭，而是像被删除的数据文件般从边缘开始像素化。林夏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也开始分解成基础代码。在永恒的黑暗降临前，她听见小叶的声音从所有时间线的交汇处传来：
"第三十九次循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