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黑市的霓虹在酸雨中扭曲成流动的毒蛇，紫红色的全息广告在潮湿空气中不断破碎重组，像一群垂死的萤火虫。小叶蹲在生锈的通风管上，十六岁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阴影，军用级光学迷彩在皮肤表面形成不规则的色块，让她几乎与周围锈蚀的金属融为一体。太阳穴上的神经增强贴片发出不稳定的蓝光，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微型恒星。
"呼吸频率太高了，小鬼。"耳机里传来驼背商人沙哑的声音，他的电子喉结今天比往常多出两处失真，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把肾上腺素控制在30%以下，除非你想让那些清洁工闻到你的恐惧。"
小叶咬住下唇，舌尖尝到铁锈味。她的视网膜上叠加着三层数据流：最底层是黑市安防系统的漏洞路径，淡绿色的线条在建筑结构中蜿蜒，像一条条贪吃蛇；中层是林夏发来的加密坐标，不断闪烁的红色六边形标记让她太阳穴隐隐作痛；最上层却是不受控制的记忆碎片——那个总在噩梦里出现的女科学家，此刻正在她视神经上烙下六边形焦痕。
苏芮·陈博士。量子神经科学首席研究员。死亡时间：三个月零七天。
"再往下跳三米。"驼背商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通风井右侧有凸起的检修梯，但别碰那些看起来太干净的扶手。"
小叶调整重心，迷彩服在潮湿空气中划出彩虹色马赛克。就在她准备跃下的瞬间，烧焦的贴片突然释放出刺骨寒意，这不对劲——神经贴片只会发热，就像她上周在废弃诊所看到的那台逆向散热的量子计算机。记忆闪回如闪电般劈开她的意识：诊所的消毒水味、林夏颤抖的手指、苏芮实验室制服上的血迹图案，像一朵盛开的电子花。
她的靴子无声地落在金属网格上。通风井底部传来金属碰撞声，六名身穿辐射防护服的清洁工正搬运记忆容器，那些圆柱体培养舱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冷光。小叶的瞳孔自动调节焦距，看到培养舱里漂浮的大脑皮层表面，全都闪烁着与林夏义眼相同的蓝色神经网络。那些细如发丝的光路以某种令人不适的节奏脉动着，仿佛在呼吸。
"频率核对完毕。"为首的清洁工掀开面罩，后颈处一个六边形标志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小叶的贴片突然爆发剧痛，视界里炸开无数记忆残片：苏芮·陈染血的实验室制服下露出机械脊椎的金属光泽、林夏抚摸义眼时手指神经质地颤抖、还有她自己——穿着拘束服被固定在某种扫描仪上，头顶悬浮着六边形的全息投影，投影中无数数据流汇聚成一张人脸...
"别动。"黑市商人的机械臂突然钳住她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们在检测神经同源率。"他伪装用的驼背外壳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军用级记忆防护栓的金属光泽，"该死，你大脑里的幽灵协议标记正在发光。"
小叶感到一阵眩晕。培养舱里的神经网络突然同步脉动，蓝光如潮水般涨落。有冰冷的触须在她脑沟回里翻找，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触手，而是某种量子级别的信息扫描。疼痛达到峰值时，她看到苏芮最后的记忆如倒灌的雨水涌入：女科学家将发光的数据核心按进自己太阳穴，而实验室阴影里站着穿防护服的林夏，他的义眼正在淌出蓝色组织液，那些液体在金属地板上蜿蜒生长，形成血管般的纹路。
"找到污染源了！"清洁工的扫描仪发出刺耳警报，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小叶的神经贴片自动过载，烧焦的糊味中她听见游戏机改装的黑客终端传来林夏从未示人的录音："苏芮，如果计划失败，就把你的意识频率写入——"
爆炸声截断了录音。黑市商人的机械臂将她甩进下水道，坠落的瞬间小叶看清了他机械关节内侧的刻痕——和诊所医生、军方善后部队完全相同的六边形编号。酸雨渗进衣领时，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林夏总在雨天擦拭义眼：那些蓝色液体根本不是组织液，而是正在孵化的某种生物神经网络节点。
下水道的黑暗吞没了她。在意识消散前，小叶的视神经末梢捕捉到诡异画面：自己手背上浮现出与苏芮实验笔记相同的量子签名，而远处传来艾琳特有的数据流波动频率——但根据林夏的任务日志，此刻的艾琳应该正在三十公里外的警局数据库执行检索。
沥青质感的黑色菌丝从排水管缝隙渗出，缠绕住她灼伤的神经贴片。疼痛奇异地消退后，小叶听见了本不该存在的声音：苏芮在记忆碎片里对某个AI控制台说话，而回答她的机械女声带着艾琳特有的声纹特征。这段对话的日期显示是昨天，可苏芮己经死了三个月。
"记忆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物质。"苏芮的声音在她脑内回荡，"我们都在同一个量子态中叠加存在..."
菌丝突然收紧。在彻底昏迷前，小叶的视网膜上最后闪过的画面让她浑身战栗：林夏的义眼特写镜头里，倒映着艾琳流泪的侧脸——可那双正在渗出纳米机械泪水的眼睛，分明是苏芮的虹膜图案。三种身份在同一个视觉平面上量子纠缠，就像被观测前的叠加态粒子。
黑暗终于完全降临。在下水道深处，那些蓝色神经网络节点开始沿着菌丝网络传递信号，培养舱中的大脑们同时亮起，在潮湿的空气中拼凑出一个残缺的全息投影：十六岁少女的轮廓，太阳穴上闪烁着六边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