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夏的量子左臂滑落，在皮肤表面那些发光的六边形阵列间折射出诡异的蓝紫色。每一滴雨水都在接触光点的瞬间被分解成更小的微粒，形成一片悬浮在半空中的雾气。她靠在废弃数据中心的铁门旁，锈蚀的金属表面传来刺骨的寒意，与左臂内部量子核心散发的热量形成鲜明对比。
林夏的左眼义体视野里，数据流残影如同暴风雨中的闪电，那些本不该存在的黑色漩涡正在吞噬所有经过的电子信号。她眨了眨眼，试图调校视觉参数，但黑洞只是扩大了吞噬范围，将更多信息拖入无底的深渊。
"又扩大了......"林夏用右手按住太阳穴，指腹能感受到义体内部传来的异常震动。那是一种低频的、有规律的脉动，就像某种生物的心跳。三天前还只是偶尔出现的噪点，现在己发展成持续存在的黑洞，像某种活物般蚕食着她的视觉数据。最糟糕的是，这些黑洞似乎具有选择性——专门吞噬与CT-37项目相关的记忆片段。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量子左臂，那些六边形光点组成的阵列正在缓慢旋转，仿佛在回应她的注视。这条手臂是三个月前植入的，官方记录显示是为了替换在任务中受损的肢体。但现在，林夏开始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数据中心的大门在身后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林夏条件反射地举起脉冲手枪，量子左臂的三十七个光点立即组成防御阵列，在空气中投射出一面半透明的能量盾。但闯入者只是只机械老鼠，它的钛合金外壳上布满了腐蚀痕迹，光学传感器闪烁着病态的黄色，后颈植入的微型芯片正在渗出蓝色组织液。
"连清洁机器人也被感染了？"林夏蹲下身，左眼义体的扫描模式自动激活，对焦到芯片上刻着的编号：CT-37-MAINT-09。这个编号触发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警报，但相关的信息己经被黑洞吞噬，只留下一种模糊的恐惧感。
当她的量子手指触碰到芯片时，一段破碎的监控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记忆片段#037-19]
[日期：■■■■-■■-■■]
[地点：B-7区次级实验室]
苏芮博士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培养舱的观察窗，三十六个舱体在幽蓝的液体中脉动。每个舱体里都悬浮着一个人形轮廓，连接着数十条数据线。她手里拿着某种发光装置，正在往第三十七个空舱里注入量子溶液。培养舱的玻璃反射出她的侧脸，但那张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漆黑的空洞，里面闪烁着与林夏左臂相同的光点。
林夏猛地缩回手，机械老鼠立刻炸成一团电火花，蓝色组织液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汽化，形成一团有毒的烟雾。她喘息着后退几步，看向自己的量子左臂，那些光点正以37赫兹的频率急促闪烁。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段记忆，但每次接触都会新增细节——就像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苏芮手中装置的分子结构，与自己左臂皮肤下流动的光纹完全一致。
"见鬼......"林夏踢开燃烧的机械残骸，向数据中心深处走去。锈蚀的金属走廊里弥漫着臭氧和腐锈的气味，应急灯每隔三十七秒就会闪烁一次，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六边形的光斑。她的靴子踩过这些光斑时，左眼义体突然捕捉到一段加密语音：
"协议即将完成......载体适应性......97.37%......"
声音毫无疑问属于苏芮，但语调冰冷得不似人类。林夏停下脚步，发现声源竟来自她左耳后方三厘米处——那个上周刚出现的微型疤痕。她伸手触碰的瞬间，整条走廊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量子左臂的光点提供着幽蓝的照明。
黑暗中，三十七台休眠的数据终端同时亮起猩红的错误提示：
[37-B SYSTEM ERROR]
[MEMORY HARVEST INTERRUPTED]
[SOURCE: CT-37-■■]
"收割记忆？"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左眼义体的黑洞扩张到几乎覆盖整个视野。她踉跄着撞向最近的控制台，量子左臂自动接入数据接口。皮肤下的光纹流动加速，与数据端口形成共振。海量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记忆碎片#082]
医疗床上躺着与林夏面容相同的女性，后颈的烙印显示"CT-37-13"。苏芮正在往她眼球里注射某种黑色纳米流体。液体注入的瞬间，女性的虹膜变成了与林夏左眼义体相同的机械结构。
"适应性良好。"苏芮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准备进行第37次意识迁移。"
[记忆碎片#119]
蜂巢城底层的某个六边形房间里，三十七个培养舱正通过神经网络向中央的黑色晶体输送数据流。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林夏的复制体，她们的后颈上依次标记着CT-37-01到CT-37-37。晶体表面浮现的，是雅典娜系统的核心算法。
"播种协议进行到第三阶段。"苏芮站在晶体前，她的眼睛此刻变成了两个旋转的量子漩涡，"最终载体将在37小时后准备就绪。"
[记忆碎片#255]
穿着特殊清洁队制服的陈明站在记忆劳工面前，他的战术目镜上跳动着[CT-37-19]的识别码。而劳工抬起头——那是林夏自己的脸。
"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了，13号。"陈明举起脉冲武器，"苏芮博士说你是最接近完美的一个，但还不够稳定。"
林夏尖叫着断开连接，发现量子左臂的光点己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光纹，而是某种黑色丝状物，正沿着血管向心脏部位爬行。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也开始呈现半透明状态，能首接看到皮下组织的量子化过程。
"必须联系陈明......"林夏颤抖着掏出军用通讯器，但设备刚启动就自动跳转到某个加密频道。扬声器里传出三十七个完全同步的脑电波信号，它们的频率图谱与她左臂的光点闪烁完美吻合。
通讯器屏幕突然显示出一行小字：[欢迎回家，播种者γ]。紧接着，整个数据中心的终端集体爆炸，飞溅的碎片中，林夏看到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三十七个轮廓——其中六个正举起脉冲手枪对准她的眉心。
剧痛从左眼义体内部炸开，黑洞终于吞噬了最后一点正常视野。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林夏听到苏芮的声音与亡妻的耳语重叠在一起：
"找到源头......摧毁播种协议......"
她的量子左臂突然自主行动，抓住一块燃烧的终端碎片刺向自己的后颈。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林夏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脊椎流下——那液体在落地时形成了完美的六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