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攥着秦江枫手腕的手垂了下来，脑袋也耷拉下来。
委托人死了。
秦江枫示意佑安叫医生，他则按在老人的脖颈处，摇了摇头，走出了病房。
手机的屏幕骤然亮起的光映在秦江枫眼底。
匿名信息框里，黑色宋体字像淬了冰：“小心高桥手里的‘清单’，有人不想让它重见天日。”发件人号码一串乱码，归属地显示未知。
他盯着信息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悬着，终究没回。
他转身拉开行李箱，滚轮在地板上碾出轻微的声响。
箱子里，换洗衣物码得整齐。
他俯身拉开最底层的夹层，指尖触到金属外壳的凉意，录音笔被棉布裹着，旁边是那个银灰色U盘。
他曾试过用委托人的生日、案件日期甚至高桥的名字破解，U盘却始终没有打开，拒绝吐露任何秘密。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江枫把照片重新夹回护照，指尖无意间蹭过照片背面——那里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被得几乎看不清，只有“码头”和“六”两个字还能辨认。
他忽然想起委托人临终前，手指在床单上反复画着的圈，当时只当是无意识的动作，此刻想来，倒像是在写某个数字。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航班信息提醒。
秦江枫合上行李箱，锁扣“咔嗒”一声扣紧，像是把六年前的秘密和即将到来的风暴，都暂时锁进了这方寸之间。
他拿起外套，目光扫过镜子里自己的脸，镜片反射出床头柜上的录音笔，待机灯正闪着微弱的红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秦江枫决定最后还是去会一会高桥裕介。
东京银座的午后总裹着一层恰到好处的慵懒，阳光透过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混合着轻柔的爵士乐，本该是让人放松的氛围，却因高桥裕介推门而入时略显仓促的脚步，悄然多了一丝紧绷。
他迟到了十七分钟。
秦江枫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的杯壁，目光平静地落在来人身上。
高桥裕介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他或许并不安稳的睡眠。
当高桥在对面落座时，秦江枫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浅浅的、与周围肤色不同的戒痕，像是一枚长期佩戴的戒指被突然取下后留下的印记。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袖口，尽管西装袖口扣得整齐，却仍能隐约看到里面露出的白色绷带边角，边缘似乎还洇着淡淡的黄色药渍，像是刚受过伤不久。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高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抬手叫来侍者，点了一杯黑咖啡，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着，像是在掩饰某种情绪。
侍者离开后，他才抬眼看向秦江枫，眼神里带着审视：“秦先生从中国来，只为问一个六年前的旧案？”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咖啡勺搅动着刚端来的黑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出漩涡，他的目光却刻意避开了秦江枫放在桌上的那张泛黄的照片，“那场爆炸早被警方定性为意外，现场证据链完整，卷宗都封存五年了，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好问的。”
秦江枫没有接话，只是将桌上的照片轻轻推了过去。
照片上是一栋老式的日式建筑，屋顶己经被烧得焦黑，能看到消防员正在现场忙碌的身影。
“但有人说，火灾当晚，您在现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而且不止一个人看到，火灾发生前半小时，您和死者在门口争执，当时您手里拿着一份……据说是涉及公司核心机密的清单。”
“哐当”一声轻响，高桥握着咖啡勺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勺碰撞玻璃杯壁，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呼吸也有了片刻的停滞，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尽管他很快垂下眼睑，试图用喝咖啡的动作掩饰，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
就在这时，秦江枫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
街角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背对着咖啡馆站着，手里举着手机，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看屏幕。
但秦江枫的视力极好，他清楚地看到，那男人戴着的墨镜镜片反射出的角度，恰好正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他根本不是在看手机，而是在用手机镜头，不动声色地对着咖啡馆里拍摄。
高桥似乎也察觉到了秦江枫的目光变化，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当看到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空气里的爵士乐依旧轻柔，咖啡的香气依旧浓郁，但无形的张力却在两人之间迅速蔓延开来，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六年前那场被尘封的爆炸，似乎随着这短暂的交锋，正从记忆的灰烬里，悄然露出一角。
离开咖啡馆时，秦江枫发现车胎被扎了。
他微微蹙眉，打了个电话，等待救援时，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彩信：是高桥倒在自家门口的照片，配文“别多管闲事”。
他立刻回拨高桥的电话，却只听到忙音。变故太快，使得秦江枫措手不及。
赶到高桥家时，门虚掩着，屋内一片狼藉。
书桌上散落着几张撕碎的纸，拼凑起来能看到“码头仓库”“19号晚8点”的字样。
墙角的垃圾桶里，有半截烧毁的纸条，残留的字迹和委托人U盘里的加密文件名重合——原来密码线索藏在高桥这里。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秦江枫迅速躲进衣柜，透过缝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咖啡馆外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衣柜门板的缝隙里，秦江枫盯着那男人指尖的牛皮纸信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是高桥三天前报案时说的“能让公司天翻地覆”的清单原件，当时高桥一口咬定清单在办公室失窃，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圈套。
墨镜男将信封塞进公文包，转身时皮鞋踢到了墙角的碎纸堆，其中半张烧焦的纸片上，“码头仓库B区”的字迹突然刺痛了秦江枫的记忆——上周他在高桥委托的U盘里见过这个地址，加密文件名正是“B区爆炸证记录”。
原来高桥说的“爆炸是意外”全是谎言，那场爆炸烧毁了半座仓库的大火，根本是为了销毁清单上的原始凭证。
就在墨镜男伸手去拉门把手时，秦江枫突然想起衣柜隔板后的暗格——那是他早上勘察现场时发现的，高桥说里面只放了旧照片。
他屏住呼吸，趁对方转身的瞬间猛地推开衣柜门，公文包带恰好勾在衣柜挂杆上，男人踉跄着回头，墨镜滑落的瞬间，秦江枫看清了他的脸，竟是自己公司的财务总监总张妥，那个在董事会上拍着胸脯保证财务清白的人。
秦江枫眼睛里划过一股寒芒，厉声质问道：“你就是秦江临指使潜伏在我身边的狗！”
在外面的曾助理和佑安听到声音都闯了进来，看见张妥，也都是一愣。
佑安气愤的一脚踢在张妥的肚子上，张妥“啊”的一声惊呼，身体像虾米一样弯曲下来。
秦江枫阴冷的声音在张妥的头上响起，“告诉我，六年前跃辉集团在日本的第三香氛实验室的那场爆炸案，是不是秦江临也参与其中？你们要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