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对李栀而言是纯粹的地狱。
没有优雅的格斗技巧,只有最原始、最有效的搏杀本能。
她像一块顽铁,被反复捶打、淬火、再捶打,幸亏她以前学过跆拳道,不至于受很重的伤。
她学会了用最小的动作避开要害,学会了利用环境(哪怕是冰冷坚硬的地面)作为武器,学会了如何忍受剧痛并让它转化为战斗的燃料。
她的身体在极限的对抗中尖叫抗议,每一次摔倒都像散了架,每一次爬起都耗尽全身力气。
汗水模糊了视线,血水和尘土混合着流进嘴角,咸腥苦涩。
训练结束的哨声尖利地响起时,李栀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疼痛。
左肩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磐石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眼神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一丝审视。
“今天算你撑过来了,鸢尾。”他声音低沉,“但记住,真正的敌人不会给你喘气的机会。你的意志……比我想象的硬。可惜,光硬不够,还得快,还得准,还得狠到骨子里。明天,毒物抗性训练和耐力跑,别迟到。”
他说完,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训练场回荡。
李栀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立刻起来。
天花板刺眼的白光让她微微眯起眼。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哀嚎,但心底深处,那团冰冷的火焰却在这样的捶打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她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看着指关节上新鲜的擦伤和淤青。
这双手,曾经只用来优雅地调配最精妙的香氛,此刻却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柔软的羊绒触感,而是杏离笔记上那些复杂的化学式;不是小烨烨柔软的发顶,而是老鹰实验室里闪烁的冰冷数据流;不是巴黎的浪漫街景,而是秦江临那张淫邪、放浪的笑脸……以及信息板上那行被红笔圈出的唐屿死亡日期。
财富?那只是入场券。
现在,她正在用血、汗和难以想象的痛苦,将自己锻造成一把足以刺穿所有迷雾、斩断所有锁链的利刃。
一年,她要榨干这熔炉里的每一分养分,将优雅的鸢尾彻底焚毁,淬炼出足以让所有敌人颤栗的锋芒。
她挣扎着坐起身,无视左肩钻心的疼痛,用右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顽强地站了起来。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砸出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抹了把脸,眼神重新聚焦,冰冷而坚定。
毒物抗性?耐力跑?来吧。
没有什么比失去所爱更痛,没有什么比无能为力更让人绝望。
这熔炉之苦,不过是她为最终清算所支付的利息。
她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异常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走向训练场角落的冲洗区。
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污秽,也让她滚烫的神经稍稍冷却。
水流声中,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声清脆的童音:“爸爸的味道……” 以及老鹰那瞬间惨白的脸。
她必须更强,快得能抓住任何一闪而逝的机会,强得能碾碎任何挡在面前的阻碍。她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如刀、伤痕累累的女人,陌生又熟悉。
阿尔卑斯山脉荒原的风雪和这地下熔炉的锤炼,正在将她重塑。
一年后,当她走出这里,她将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他人力量的李栀。
她将是风暴本身。
***
秦江枫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手机屏幕里刘泽宇发来的高家老宅地图上。
红圈标记的位置藏在城市边缘的老巷深处,飞檐翘角在卫星图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老兽。
“高老夫人的葬礼刚过七天,”他低声开口,指尖点过高家老宅的位置,“按高桥家的规矩,现在正是家族内部权力洗牌的时候,高桥裕介不可能离开日本。”
电话那头的刘泽宇轻笑一声:“所以我说古文献这招太急了。高老夫人临终前把核心产业都攥在手里,高桥裕介现在忙着清门户,哪有功夫管什么海外的古董交易?”键盘敲击声从听筒传来,“不过我查了高桥近半年的行程,他每个月都会派亲信来国内,名义上是处理高老夫人留下的房产,上周刚有人去过老宅。”
秦江枫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亲信?叫什么名字?”
“佐藤翔太,”刘泽宇报出名字,“在高桥集团挂着文化事业部的职,实际是高桥的私人助理,手上沾过不少不干净的事。”
“老宅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刘泽宇顿了顿,“但我在老宅附近布了点眼线,高老夫人的遗嘱还没完全公开,那院子里肯定藏着东西。”
秦江枫指尖在窗沿划出弧线:“你说得对,双线准备。文献的消息照常放出去,就说是香港拍卖行的私洽项目,点名要找懂行的日本买家。另外帮我订明天去东京的机票,我去会会这位高桥裕介。”
“你亲自去?”刘泽宇的声音拔高,“高桥在日本的势力盘根错节,你这是送上门?”
“放心,”秦江枫嘴角勾起冷意,“我有办法让他见我。你帮我查下佐藤翔太的入境记录,下次他再来国内,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挂了电话,秦江枫打开加密文件夹,屏幕上浮现出一份泛黄的文献照片。卷首的朱砂印章在暗光里泛着诡异的红,正是他准备抛出的诱饵。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跳出来:
“秦先生,听说你在找高桥家的东西?明晚八点,城南旧仓库见。”
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暗红色的樱花图案。秦江枫盯着短信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回复:
“带诚意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古文献的清苦气息漫溢开来。
盒底暗格里,一枚银色的樱花徽章静静躺着——那是三年前从高桥裕介一个手下身上搜到的东西。
东京的风,该吹过来了。
秦江枫己经下榻东京的樱花宾馆,樱花宾馆靠近一座疗养院,因为委托人就住在这座疗养院里。
他站在宾馆房间的窗前,看着手里自己的护照,指尖在护照的磨砂封面上顿了顿,指腹精准地捻出夹在签证页间的半张旧照片。
照片边缘泛着经年累月的黄渍,右上角被火舌舔过似的蜷曲着,焦痕像一道丑陋的疤,恰好截断了背景里“日本第三香氛实验室”的招牌末尾。
照片中央,年轻些的高桥裕介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旁,西装袖口沾着灰,嘴角却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而他身侧那个背影,只留下半截模糊的肩膀和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握着个牛皮纸文件袋,袋口露出的边角,隐约能看到钢笔写的“绝密”二字。
秦江枫用指腹反复着那道焦痕,六年前的烟火气仿佛顺着指尖漫上来,混着委托人临终前病床边消毒水的味道,在鼻腔里凝成涩意。
这时候,曾助理推门进来,“总裁,现在去见委托人吗?”
“嗯。”
两人步行到达疗养院的大门前,佑安己经在等着他们,领着他们一路畅通的走了进去。
“总裁,您猜刚刚我看到了谁?”
秦江枫瞥了佑安一眼,“谁?”
“小岛首。”
“哦,他怎么在这里?”秦江枫想到收到的陌生短信,疑惑道:“难道他就是发短信的人?!”
曾助理也了然,“有这个可能。”
秦江枫微眯着眼睛,再次看了一眼那张被火舔舐过的照片,“走吧,去会会委托人。”
在一间简陋的病房里,一位瘦削的老头坐在轮椅上等着秦江枫。
“高桥……他见过现场。”还没等秦江枫寒暄几句,委托人枯瘦的手就攥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弥留之人,他急切的说道:“爆炸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引爆了仓库里的化学品……清单,那份记着原料流向的清单,高桥一定藏着备份。”
老人咳得撕心裂肺,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认照片不认人,你带着这个去,他才会信你。”
话音未落,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最后留在秦江枫耳边的,只剩那句含混的“U盘……密码在他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