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暴雨的潮湿冲淡,陆曜辰蜷缩在ICU走廊的长椅上,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死死盯着沈清棠枕边的镇痛泵——那枚银色的旋钮己经拧到最大刻度,却依旧止不住她无意识的颤抖。
凌晨三点的医院格外寂静,值班护士推着病历车匆匆经过。
陆曜辰鬼使神差地起身,在车斗最底层翻出标注"沈清棠"的蓝色档案袋。
泛黄的纸张在月光下展开,第一页的诊断记录让他呼吸停滞:遗传性肝癌,携带率100%。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他想起高中时她总是捂着右腹跑步,想起大学体检单上被她用修正液涂掉的异常指标,想起游轮上她咳血时故作轻松的笑容。
原来那些刻意隐瞒的疼痛,早就在她体内埋下了定时炸弹。
而自己,竟愚蠢地用假婚礼、用商业算计,一次次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陆先生?"护士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陆曜辰猛地转身,病历散落一地,其中一张基因检测报告飘落在地——沈清棠的染色体图谱上。
某个关键片段被红色荧光笔重重标记,旁边手写着触目惊心的批注:与陆氏家族遗传缺陷高度吻合。
暴雨突然砸在玻璃窗上,陆曜辰感觉胸腔被撕裂般疼痛。他冲向病房,却在门口撞见推着轮椅的护工。
沈清棠披着单薄的病号服,膝头放着器官捐献协议,正用颤抖的手在受益人栏写下三个字母:L.Y.C。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沈清棠浑身一僵,血翼从指间滑落,墨迹被冷汗晕染。
陆曜辰捡起纸张,看着那串熟悉的缩写,突然想起自己衬衫袖口永远绣着的姓名首字母。
"别碰!"沈清棠挣扎着要夺回协议,却扯动了锁骨处的引流管。
鲜血顺着透明导管滴落在血议上,将"肝脏捐献"西个字染成暗红。
她的眼神慌乱躲闪,脖颈处的黑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陆曜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的疯狂。
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狰狞的手术疤痕:"你以为只有你在拿命做赌注?"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这里每跳一下,都在提醒我当年没能保护好你!"
沈清棠的眼泪砸在他手背。
记忆闪回二十年前的深夜,陆家老宅突发大火。五岁的她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看见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往培养皿里注入紫色液体。
而现在,同样的紫色药剂正通过点滴管,缓缓流入她的血管。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遗传性肝癌根本无药可医。"
她指向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最新的基因检测报告正在循环播放:"他们修改了我的DNA检测结果,就是为了让你相信......"
警报声突然炸响。
沈清棠的心率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血氧饱和度骤降至60%。陆曜辰疯狂按响呼叫铃,却发现所有护士站都空无一人。
他转头,看见监控屏幕闪过熟悉的身影——霍迦南戴着狐狸面具,正在总控室操作着什么。
"是陷阱!"
沈清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从枕头下摸出半截U盘,"里面有......"
她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鲜血喷溅在陆曜辰胸前的白衬衫上。
走廊尽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特警举着搜查令冲过来:"陆曜辰,你涉嫌非法拘禁沈清棠!"
陆曜辰将沈清棠护在身后,目光扫过带队警官胸前的编号——正是三天前在医院出现过的人。
他突然想起林院士临终前的警告:"陆氏集团内部......有内鬼......"
而此刻,沈清棠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降,心电监护仪的波纹越来越微弱。
"带她走!"沈清棠突然用力推开他,抓起一旁的灭火器砸向窗户。
玻璃碎裂的瞬间,暴雨裹挟着寒气涌入。她指着窗外的逃生梯。
"去找真正的亲子鉴定报告,在蓝湖......"她的身体晃了晃,被陆曜辰一把捞进怀里。
"我不会再放开你。"他抱着她冲向逃生通道,子弹擦着耳畔飞过。
沈清棠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在昏迷前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掌心——那是枚小巧的银质十字架,背面刻着模糊的字母:L&Z。
当他们终于逃到地下车库时,陆曜辰的迈巴赫正在燃烧。
火光中,他看见霍迦南站在顶楼,手中的平板电脑显示着沈清棠的实时心电图。
对方举起注射器,紫色液体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光:"陆总,游戏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沈清棠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冰岛蓝湖的冰层下,沉睡着一个铁皮箱,箱子表面贴着泛黄的标签:陆知遥,出生证明。
而在医院顶楼,真正的亲子鉴定报告正在打印机里缓缓吐出,鉴定结果栏的"否定"二字,被人用红笔重重划掉。
陆曜辰抱着沈清棠躲进废弃的配电室,怀中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颤抖着打开U盘,却发现所有文件都被加密。
唯一可见的是段监控录像——二十年前的火灾现场,年幼的沈清棠被一个戴狐狸面具的人抱走,那人的手腕上,戴着与霍迦南同款的铃兰花纹身。
配电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陆曜辰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光束照亮墙面的血字:"想救她,用你的命来换。"
而沈清棠的手指动了动,在他掌心写下最后一个字,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那个字,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