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杂乱无章，陆曜辰的手指在床单上蜷缩成拳，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让他猛然睁眼，白炽灯刺得视网膜生疼，记忆如碎裂的镜片般纷至沓来——手术同意书、沈清棠决绝的笔迹、还有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
"陆总！您刚做完手术不能起身！"护士的惊呼被甩在身后。陆曜辰扯开手腕的输液管，猩红血珠顺着苍白皮肤蜿蜒而下，像极了沈清棠留在他心口的伤痕。他踉跄着撞开病房门，在护士站抓住一名护工衣领："沈清棠在哪间病房？"
走廊尽头的203号房虚掩着门，消毒水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沈清棠躺在病床上，脸色比枕巾还要惨白，引流管里暗红的液体缓慢滴落。听见响动，她费力地转头，干涸的嘴唇扯出一抹微笑："你醒了。"
陆曜辰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人瘦得脱了形，锁骨处深深凹陷，原本盈满恨意的杏眼此刻蒙着层水光，竟让他想起初遇时，她站在沈家晚宴水晶灯下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个认知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化作暴怒："谁允许你用自己的肝脏？别脏了我的病房！"
金属输液架应声倒地，尖锐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病房炸开。沈清棠被剧烈的声响震得颤抖，却仍固执地撑起身子："当年...我收到匿名邮件，说你收购沈家是为了报复。"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床单，"沈梦璃给我看伪造的账本，我父亲又在ICU昏迷...我以为..."
"所以你就用三年时间把我当成仇人？"陆曜辰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碎片溅在沈清棠枕边，"故意让我在董事会出丑、往我的酒里下安眠药、在我发着40度高烧时把退烧药冲进马桶！现在用一块肝脏就想抵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沈清棠想起某个冬夜，陆曜辰加班到凌晨三点回家，她却故意把暖气开到最大，看着他冷汗浸透衬衫仍低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有她在他母亲忌日当天大闹墓园，事后才知道那座空坟里埋着他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枚刻着"永结同心"的玉佩。
"我错了。"沈清棠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那天在书房，我发现沈梦璃和竞争对手的转账记录，金额正好是沈家破产时突然消失的那笔资金。"她颤抖着摸向枕头下的信封，却被陆曜辰一把夺过。泛黄的信纸飘落，露出夹在其中的孕检单，日期是三年前他们唯一的温存之夜。
陆曜辰的呼吸陡然停滞。报告单角落干涸的泪痕让他想起那段日子——她总是在清晨干呕，却骗他说是食物中毒；深夜偷偷服用避孕药，药盒里却藏着叶酸说明书。"那天...我去医院检查，发现胚胎停育。"沈清棠哽咽着蜷缩起身子，"我不敢告诉你，更不敢面对自己的愚蠢。"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陆曜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想起沈清棠那段时间反常的暴躁，想起她把自己锁在客房彻夜哭泣的声音，想起她流产后苍白着脸说"我们本就不该有孩子"时，眼底压抑的绝望。原来所有的恨，都是她在自我惩罚。
"所以你现在用命来偿还？"陆曜辰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突然揪住沈清棠的肩膀摇晃，"你以为没了肝脏就能抵消这三年？就能让我忘记你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根本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活着下手术台？"
沈清棠被晃得眼前发黑，却倔强地首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知道错了。"她费力地抬起手，指尖悬在他颤抖的唇畔，"其实从婚礼那天起我就后悔了。你帮我捡起被撕碎的头纱，小心翼翼地问我'疼不疼'，可我..."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沈清棠的心跳骤降到每分钟40次。陆曜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护士冲进来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将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撑住！你敢死在我面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时，陆曜辰瘫坐在走廊长椅上。他颤抖着展开那封未读完的信，沈清棠娟秀的字迹在泪水中晕染："如果手术失败，请把我的眼角膜捐给那个先天性失明的小女孩，骨髓捐给白血病男孩...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信纸背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幼稚的笔触让他想起基金会里那幅患者送的画。
深夜的医院格外寂静，陆曜辰在沈清棠的储物柜里发现个破旧笔记本。扉页贴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他笑得温柔，而她别过脸满脸不耐烦。往后翻去，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忏悔："2025年3月15日，他加班到凌晨，我故意把空调温度调低，其实想给他煮碗醒酒汤"；"2025年7月7日，看到他咳血的纸巾，偷偷买了止咳糖浆放在他书房，却不敢承认"。
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让他呼吸停滞："如果这次我能活着，我想告诉陆曜辰，其实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那个在慈善拍卖会上，为了救助白血病患儿一掷千金的男人。"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戴着口罩的神秘人在203病房前驻足，从怀里掏出注射器。陆曜辰猛地抬头，在对方转身的瞬间，瞥见那人袖口露出的鸢尾花纹身——和沈梦璃私人医生白大褂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站住！"陆曜辰冲过去时，神秘人己经消失在安全通道。他捡起地上滚落的注射器，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一张沈清棠昏迷的照片，背景是废弃工厂斑驳的墙面，短信内容只有冰冷的八个字："想要人，明晚十点。"
监护仪的滴答声再次响起，陆曜辰攥着注射器的手青筋暴起。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杀意。他低头亲吻沈清棠苍白的额头，在她耳畔低语："等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而此刻，在城市某个阴暗角落，沈梦璃把玩着陆曜辰病房的门禁卡，对着手机冷笑："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