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重症监护室外弥漫，沈清棠死死盯着玻璃窗内昏迷的陆曜辰。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混着她剧烈的心跳，在耳畔炸响。三天前他为救她被炸伤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回——漫天火光里，他将她死死护在身下，滚烫的血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在她脸上，那温度灼伤了她的心。
“沈小姐，陆总的颅内出血还在持续。”主治医生摘下眼镜擦拭，“目前能请到的专家都在国外，除非……”话音未落，沈清棠的手机突兀响起，屏幕上“沈明远”三个字刺得她瞳孔骤缩。
“清棠，听说陆总快撑不住了？”听筒里传来阴恻恻的笑，“只要你签了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我立刻让沈家动用全部人脉。”文件袋被重重甩在金属椅上的闷响顺着电流传来，“考虑好了就来老宅，过时不候。”
沈清棠踉跄着扶住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脖颈处还留着被绑匪掐出的青紫痕迹，更刺眼的是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三天前陆曜辰抱着她冲出火海时，还下意识地用手掌护住这个位置。
老宅会客厅的水晶吊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沈明远翘着二郎腿，将钢笔推到她面前：“签吧，你父亲要是知道你为了个外人，把沈氏拱手相让，怕是死不瞑目。”他故意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不过看在你是我侄女的份上，会给你留套郊区公寓。”
羊皮沙发上的陆氏LOGO刺得沈清棠眼眶发烫。她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会客厅，陆曜辰单膝跪地，将钻戒戴在她手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而如今，他昏迷不醒，她却要亲手将两家公司的命脉，换成他一线生机。
笔尖悬在纸面颤抖，沈清棠突然想起怀孕初期的雨夜。陆曜辰掐灭烟头，将离婚协议甩在她面前：“孩子打掉，我们好聚好散。”那时她攥着孕检报告在暴雨中狂奔，雨水混着泪水，早己分不清脸上是冷是热。
“还在磨蹭什么？”沈明远不耐烦地敲着桌面，“陆氏的律师团己经在来的路上了。”
钢笔突然在纸面划出长长的墨痕。沈清棠抬头，眼神空洞得可怕：“我签，但我要陆曜辰亲口说一句‘跟我回家’。”
沈明远嗤笑出声：“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做梦？不过是他哄你的手段......”
“我要他说！”沈清棠猛地拍桌，震得文件散落一地。她抓起协议，“只要他肯骗我这一次，我立刻签字。”
三小时后，特护病房内。陆曜辰刚从昏迷中苏醒，就看见沈清棠跪在床边。她的眼眶红肿，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却固执地将笔塞进他掌心：“签了这个，我就跟你回家。”
消毒水味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涌进鼻腔，陆曜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突然清晰——爆炸前他将她护在身下，最后一刻听见她哭喊：“陆曜辰，我原谅你了！”此刻她眼底的绝望，与当年在民政局等他却等到离婚消息时如出一辙。
“清棠......”他沙哑开口，喉间像是卡着碎玻璃。
“说啊！”沈清棠将协议按在他胸口，孕检单从夹层滑落，“说你要带我回家！”
陆曜辰看着报告单上的日期，想起那天她浑身湿透冲进书房的模样。原来从那时起，她就独自背负着两个人的秘密。心电监护仪的声音陡然加快，他艰难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却被她狠狠避开。
“陆总不愿意？”沈清棠突然笑了，泪水砸在协议上，“没关系，我签。”笔尖落下的瞬间，陆曜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家。”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沈清棠心上。她颤抖着看向他，试图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找到一丝温度，却只看到他将鞋翼抽走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手背的疏离。
“谢谢配合。”陆曜辰将文件递给守在门外的律师，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沈小姐可以离开了。”
沈清棠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金属病床。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她终于看清他眼底的漠然——原来那句“跟我回家”，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筹码。转身时，她摸到口袋里的超声波胎心仪，冰凉的仪器硌得她生疼。
走廊尽头，沈明远晃着香槟杯朝她举杯：“恭喜清棠，成功保住了陆总的命。”他凑近压低声音，“不过你以为他真的会在乎你？别天真了。”
沈清棠握紧胎心仪，指甲几乎要将外壳掐碎。窗外暴雨倾盆，就像她破碎的心。她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与陆曜辰之间，彻底沦为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而那句“跟我回家”，终究成了最锋利的刀，将最后一丝期待，剜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