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陆家大厦外的街道被冲刷得发亮,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宛如一片流淌的碎玻璃。沈清棠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指甲深深抠进纹路里,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前陆曜辰的身影在雨幕中模糊又清晰,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陆曜辰,我求求你……”她的声音被雷声劈碎,又被暴雨卷走。膝盖早己失去知觉,方才在泥水里爬行留下的伤口被浸泡得发白,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钻心的疼。但这些身体的痛楚,远不及心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陆曜辰撑着黑伞立在台阶顶端,西装肩头落着细密的雨珠,却无损他周身的冷硬气场。他垂眸看着狼狈不堪的沈清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那笑容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带着蚀骨的寒意:“沈清棠,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清棠的心口。她猛地抬头,露出额角被台阶磕出的淤青,眼神里满是绝望与不甘:“我没有演!订婚宴是顾以琛的阴谋,他拿我爸的命要挟我……还有这个!”她颤抖着摸出藏在内袋的U盘,塑料外壳上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里面是霍沉舟给我的证据,能证明当年你父亲的医疗事故和顾以琛有关!”
雨幕中,U盘从她指间滑落,在积水里打着转。陆曜辰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皮鞋尖随意一挑,将它踢进排水沟。金属碰撞声混着雨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沈清棠眼前发黑:“霍沉舟?那个和你联手对付顾以琛的人?沈清棠,你的谎话编得越来越拙劣了。”
“不是的!霍沉舟给我证据时,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目的……”沈清棠向前扑去,膝盖在台阶上擦出长长的血痕,“我知道你恨沈家,恨我爸当年掩盖真相。可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二十年前你为了救我被车撞,我怎么可能……”
“住口!”陆曜辰突然怒吼,黑伞在风中剧烈摇晃。他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那是车祸留下的永恒印记,“你以为用童年回忆就能让我心软?当年要不是沈老爷子销毁证据,我父亲怎么会死不瞑目?现在你又想用这招,是不是太看不起我陆曜辰了?”
沈清棠的喉咙像被滚烫的铁丝勒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雨夜,陆曜辰浑身是血却把她护在怀里的模样;想起他躺在病床上,还笑着安慰她“等我好了,带你去看海”;更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份被撕成碎片的医疗报告。原来所有的温暖回忆,都不过是包裹着剧毒的糖衣。
“我母亲的死,也是顾以琛策划的。”她突然平静下来,声音轻得像一片随时会碎的玻璃,“他为了吞并沈家,在我妈手术时篡改了药物配比。我查到真相后,他就用我爸的命威胁我订婚……这是医院的用药记录,你看!”她颤抖着摸出褶皱的病历单,却被陆曜辰一把夺过,撕成漫天飞雪。
“证据?”陆曜辰冷笑,碎纸片落在沈清棠发间,“你以为我不知道顾以琛的手段?他会蠢到把把柄留给你?沈清棠,你一次次用亲人当挡箭牌,不觉得恶心吗?”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却比雨水更冷,“你母亲去世时,你在我怀里哭得那么惨,转头就和霍沉舟联手;现在你父亲病重,你又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心软——你的眼泪,还真是廉价。”
沈清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想起确诊肝癌那天,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想起顾以琛发来父亲急救的视频,威胁她“不订婚就停药”;更想起此刻陆曜辰眼中的厌恶,那眼神比绝症通知书更让她绝望。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早己成了不择手段的骗子。
“陆曜辰,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你说等我们长大,要建一座没有谎言的医院。可现在,你连听我解释的耐心都没有。”她摇晃着站起身,双腿在雨中发软,“我得了肝癌,晚期。顾以琛知道后,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威胁我。如果你不信,这是诊断书……”
“够了!”陆曜辰突然暴怒,黑伞狠狠砸在地面,伞骨应声而断。他抓住沈清棠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用绝症博同情这种烂俗戏码,你以为我会信?”他的眼神里翻涌着滔天恨意,却藏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那些关于她日渐消瘦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沈清棠被他推得踉跄后退,重重摔在台阶上。后脑磕在棱角处的瞬间,她听见自己骨头错位的声响。世界在眼前旋转,她却笑出了声:“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她艰难地撑起身子,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陆曜辰,你会后悔的。”
“后悔?”陆曜辰弯腰捡起破碎的黑伞,冷笑一声,“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救了你。”他转身走进雨幕,黑色身影渐渐模糊,“从今天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曜辰!”沈清棠的哭喊被雷声吞没。她跪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雨帘深处。手机在此时震动,医院发来的消息刺痛双眼:“沈老先生病情恶化,速来”。她伸手去够口袋里的手机,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冰冷的雨水中。
暴雨冲刷着街道,将她的血迹一点点稀释。陆家大厦的保安犹豫着要上前查看,却被对讲机里的命令喝止:“别管她,陆总吩咐了,闲人免进。”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混着沈清棠微弱的呓语,消散在茫茫雨夜里。而那个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盯着掌心不知何时蹭到的血迹,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陆总,要派人......”助理的话被冰冷的眼神打断。陆曜辰转身撕碎桌上的文件,碎屑如雪花般飘落:“以后,沈清棠的任何消息,都不要让我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在转身时撞倒了桌上的相框——照片里,年少的他和沈清棠站在银杏树下,笑容灿烂得能融化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