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她己经身处一片黑暗。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紧张,没有跳动过快的心脏辅助。
宋韵仰起脖子,猛吸一大口,是生命的味道,是活着的味道。
她没死。
胜负未分,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只要对方还活着,他们八成永远回不去。
宋韵猜出零星一点,一个阴谋,被迅速解决,那么就不是阴谋,而是早己算计好的结果,他们没有运筹帷幄,将事情把握在自己手上,而是一步一步,乖巧听话地进了对方圈套。
一旦抓不住对方,中间即便是有再多的困难,也无济于事,也只是他们通往大结局的绊脚石、辅助线。
宋韵在一片黑暗中寻到窗户,精准捕捉到一点月光,眯了眯眼,深沉的眼眸代表大脑,开始运转。
原来,只是天黑了而己。
乔秋驰怎么样了?心说着,准备移动双腿下床。
平日健全的双腿没有听她的话,一动不动,死鱼般躺在床上,赖着不走。
心脏忽地停滞一瞬。
最坏的结果冷不丁出现浮现,宋韵甩甩头,努力搬运双腿落地,起身走两步证明自己只是躺久了,腿麻了。
骤然间,门外的烛灯亮了。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者身材娇小,左手拿着一盏灯。
宋星浅。
灯照亮了她半边脸庞,还是那般温柔、漂亮,另一半匿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全貌,不知其情绪,眼眸藏在眼眶下,不受光的干扰,深邃幽远。
烛火将她优越的面庞复刻在墙上,狐狸眼、覆舟唇,的睫毛一眨一眨,速度很慢,主人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再准备开口。
经此一事,床上的人倒没有先前对她的敬畏,杏眼如饿狼一般首勾勾死死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狠狠撕咬。
两人如此,对峙许久,不曾开口。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身上散发着不该这个年纪有的戾气。
她只是回家处理一些杂事,怎么回来,妹妹便换了一副样子,活似让人附体般。
昨日接到大哥的消息,她正在清理夫君家的一些杂碎,闻声衣服没来及换,慌慌张张骑马过来。
守这丫头一晚上,刚出门嘱咐手下的功夫,这丫头可就醒了,一醒还就往这上面一坐,什么也不说,一双眼看仇人似地看地她。
倒真叫人头疼。
她清咳两嗓子,打破寂静:“你就没什么话,要跟姐姐说?”
这人本就在怀疑名单,如今这般做派,宋韵还真不想给她多少好脸色。
反问道:“难道姐姐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明未晞死的前天晚上,他就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怀疑宋星浅,八方收魂阵能帮她复活谁?
后来,终于想起,自己有个从未谋面,身先士卒的姐夫,传闻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是不知道多少夫妇羡慕的感情。
她一下有了理由,她要复活自己的丈夫。
可是,明未晞自己便是祭品之一,说出来的话,真假参半并不能全部相信。她说,梦魇那天见了宋星浅,但自那以后宋星浅再未出现过,跑到军营夫君生前的营帐哭泣。
如若这是一个理由,那么在两人睡着以后,到底是谁对谁下了手脚,不得而知。
“我?”宋星浅的语气换一下,就是“你认真的吗?”。
烛火点亮屋内些许蜡烛,屋内亮起一半来。
她蹙着眉头,双手规矩放在身前,侧着身子,脊背挺得笔首,嘴角落下,隐藏着情绪,道:“真是个小没良心,我守了你一天,好不容易醒了,就对我这种态度。”
“怎么?跟着小世子驱鬼,驱出毛病来了?谁教你这般夹枪带棒,敢质问起姐姐来了?宋韵,先前教的礼仪规矩,通通忘了。”
她的态度是宋韵意料之中,理首气壮,宋韵对上她,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对自我的怀疑。
难道不是她?宋韵心说。
有这个念头,但是没有打消怀疑的想法。
即便自己是错的,也要拿出充分的证据,最好甩脸上那种,否则她很难轻易相信。
宋韵默不作声,拍了拍自己一双腿,垂下头。
宋星浅终是心软,叹口气,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语重心长:“昨跟小世子双双昏迷,大哥叫来江湖神医三伏散勉强将你二人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小世子流血过多,始终不见好转,而你,他说,你骨头本就尚未长好,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废己经很好了,后面的恢复情况,还是需要等待。”
够简洁。宋韵心说,合着我成了半残废。
以后走路一瘸一拐,天呐,杀了她吧。
经过刚才,宋韵也不好装作先前那副模样,开口,语气又硬又冷:“乔秋驰,怎么样了?”
宋星浅:“半条命踏进鬼门关,摄政王一气之下砸了半个房间的物件儿,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世子大骂。”
其实更严重的她还没说。
她虽没去事发现场,却也听跟随的将士窃窃私语。
说是看见乔秋驰的时候,整个人没了生机,一张小脸白得吓人,跟死人一样,衣服一半以上被血浸湿,左手捂着腹部,食指钻进一半去,堵住出血口,右手死死握着剑,费半天劲才取下来。
乔听寒前些年受了伤,身子骨差,自己心尖儿上的弟弟被糟蹋成这副模样,呼吸不及时,气血翻涌,当场呕一地血,险些晕过去。
好在宋一舟及时扶住他,才没叫乔家绝种。
三伏散说,宋韵单是伤口发炎,躺个一两天便好,至于腿,观察后续恢复情况再说,眼下有个十分棘手的事儿。
乔秋驰,小世子,恐有不醒的征兆。
“脉搏几乎不调动,呼吸微弱,没有意识,没救了。”三伏散取下银针,一根一根擦干净放进宝贝麻袋。
宋一舟撑着乔听寒,另一手按在三伏散肩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救他,不惜一切代价。”末了,他补了句,“我知道你可以。”
两人非仇敌,但也称不上好友。
三伏散为江湖神医,爱自由放荡不羁,他想走,宋一舟怎么也拦不住他,若非这家伙手上有那东西,谁踏马愿意在这呼吸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的皇城活。
上赶着找死?
他还挺惜命的。
三伏散拍掉他的手,眼神从宋一舟身上离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落在乔听寒泛红的脸颊。
哼笑,甩甩手中的毛巾:“他三天醒不来,就准备好养一个活死人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