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顺藤摸瓜,杀鸡儆猴

2025-08-17 4016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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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顺藤摸瓜,杀鸡儆猴

朱衡那冰冷彻骨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的放大,在死寂的校场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恐惧和骚动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点燃的期待。

三天。

王爷说,只要三天。

士兵们看着高台上那个孤高的身影,他不像是在安抚,更像是在宣战。向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宣战。

“王五,”朱衡走下高台,声音恢复了平时的音量,但其中的寒意却不减分毫,“把孙匠头和所有参与炮身铸造、检验的工匠,全部带到工坊的密室,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接触。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隔离审查。”

“属下明白!”王五领命,他知道,这是防止串供或者被灭口。

“张承业,”朱衡转向面色惨白的张承业,“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查封官矿的账本、出入库记录,以及所有与铁料运输相关的文书。记住,是从矿石开采到铁料入库的每一个环节,一张纸都不能少。同时,把所有经手过这批铁料的管事、工头、车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控制起来。”

张承业嘴唇有些发白,他本能地想说此举动静太大,会引起官场动荡,但看到朱衡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他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道:“下官遵命。只是……王爷,人手恐怕不足。”

“从新兵里挑,”朱衡毫不犹豫,“告诉他们,这是给死去弟兄报仇的第一个任务。谁敢不尽心,就是下一个被祭旗的。”

命令如水银泻地般传达下去,整个代王府的暴力机器,第一次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效率运转起来。原本应该陷入混乱和士气崩溃的军队,反而在这种高压和复仇目标的驱动下,迸发出了惊人的执行力。

当天晚上,工坊密室。

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孙匠头己经苏醒,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身边是十几个同样面如死灰的工匠。他们都是技术骨干,也是朱衡的心血。

朱衡没有审问,只是让人将那块炸膛的炮管碎片,和一块合格的炮管样品,一同放在桌上。他背着手,在众人面前缓缓踱步。

“你们都是跟我最早的匠人,”朱衡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炼钢的法子,是我手把手教的。什么样的铁能用,什么样的铁是废品,你们比我更清楚。”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今天死了三十七个弟兄,其中有你们的徒弟,有你们的同乡。我很难过,也很愤怒。但我在想一个问题。”

他拿起那块炸裂的碎片,举到众人面前。

“这么明显的劣质铁料,里面掺了肉眼可见的矿渣,你们在熔炼、锻打、镗孔的时候,就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吗?”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匠人们的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是啊,怎么可能没发现?

每天和钢铁打交道的人,铁料好不好,上手一摸,锤子一敲,听声音就知道大概。就算熔炼时看不出,锻打成型时,那种粗糙的质感和不均匀的火花,也足以说明问题。

“王爷……老臣……”孙匠头刚想开口辩解,朱衡却摆了摆手。

“我不要听解释,”朱衡将碎片扔回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我只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你们每个人,拿一张纸,一支笔。把从铁料入库开始,到炮管铸成,你们自己经手的环节,发现的所有异常,无论多小,都写下来。谁负责的,谁检验的,谁签字的,都写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写出来的,是戴罪立功。不写的,或者有所隐瞒的,我就当你是同谋。王五。”

“在!”王五手按刀柄,上前一步。

“一个时辰后,收卷。谁的纸上是空的,或者和别人对不上,拖出去,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一起祭旗。”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工匠们最后的心里防线。他们不怕死,但怕被当成叛徒,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王爷给了一条活路。

一时间,密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一个时辰后,王五收上十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朱衡和张承业连夜审阅,将所有人的供述进行交叉比对。

很快,一张清晰的责任链条图浮现在眼前。

线索,最终指向了三个人。

第一位,是负责官矿与王府工坊铁料交接的库管,名叫赵西。多名工匠提到,最近一批铁料入库时,赵西一反常态,催得极紧,并且拒绝了匠头们提出的“抽检”要求,理由是“王爷军令如山,耽误了工期谁也担待不起”。

第二位,是负责检验的副匠头,张工。他是孙匠头的副手,好几份供述里都提到,张工在检验这批铁料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签了字,和平日的较真判若两人。

第三位,是负责高炉的火长,李麻子。有人看到,在熔炼这批铁料的前一天晚上,李麻子曾鬼鬼祟祟地和库管赵西在角落里密谈。

“王爷,就是他们三个!”张承业一拍桌子,满脸怒容。

朱衡面无表情,将三人的名字圈出,递给王五:“去‘请’人吧。记住,要活的。”

半个时辰后,赵西、张工、李麻子三人被带到了朱衡面前。

赵西一见到这阵仗,当场就软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求饶。

李麻子则梗着脖子,大喊冤枉。

唯有那副匠头张工,脸色煞白,却一言不发,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死志。

朱衡懒得跟他们废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一句话,让三个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赵西和李麻子浑身一颤,面露惊恐。

而张工,则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朱衡,眼中竟流露出一种解脱。

朱衡心中了然。他走到张工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你的儿子,是不是在山西布政使司衙门里当差?”

张工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一切都明白了。

赵西和李麻子是贪财,被人用银子收买。而张工,则是家人被当成了人质,身不由己。

接下来的审讯,再无任何悬念。

在王五“和善”的手段下,赵西和李麻子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是一个自称“张管家”的人找到了他们,许以重金,让他们在转运和熔炼环节做手脚,将大量劣质生铁和矿渣混入官矿运来的铁料中。而所有的指令,都通过副匠头张工来传达。

“张管家……”朱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山西布-政-使,姓张。真是巧啊。

他要的,不仅仅是揪出这几个小喽啰。他要的是杀鸡儆猴,是震慑,是让所有潜在的敌人,都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第三天,清晨。

校场再次集结了所有士兵。

在校场中央,竖起了三根高高的木桩。赵西、李麻子,以及另外一个从官矿抓来的主谋管事,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上面。

朱衡一身玄色劲装,亲自走上点将台。

“我说过,三天之内,我会把老鼠揪出来。”

他的声音传遍全场。

“今天,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他一挥手,王五亲自押着副匠头张工走上台。

“张工,本是我的心腹匠人,技术精湛。可惜,他有一个在布政使司衙门当差的儿子。”朱衡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用他儿子的性命威胁他,逼他就范。他虽有错,但其情可悯。”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朱衡,最恨的,就是这种拿人家人当软肋的阴险小人!”朱衡话锋一转,厉声道,“所以,我昨天派人,快马加鞭,把他儿子从太原府‘接’了回来!”

话音刚落,一骑快马冲入校场,马上骑士将一个被捆着的年轻人扔在台上。

张工看到儿子,顿时老泪纵横,父子俩抱头痛哭。

“张工,你与敌人虚与委蛇,保全家人,情有可原。但你知情不报,致使三十七名弟兄惨死,罪无可恕!”朱衡声色俱厉,“功过相抵,我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你和你儿子,入矿山为奴,戴罪立功。什么时候,你们亲手挖出的矿石,能铸造出一百门合格的‘破虏炮’,什么时候,再还你们自由身!”

张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沙哑:“谢王爷不杀之恩!”

这样的处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让人心服口服。既显仁慈,又全法度。

处理完张工,朱衡的目光转向了那三根木桩。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森然可怖。

“至于这三个利欲熏心、残害同袍的败类!”

他抽出指挥刀,指向木桩。

“我承诺过,要用他们的血,来重新祭奠我们的‘破虏炮’!”

“王五!”

“在!”

“行刑!”

王五手起刀落,三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木桩下的土地。

但行刑并未结束。

几名士兵上前,将三具尚在抽搐的尸体拖到那几门炸膛的废炮前,用他们的血,涂满了冰冷的钢铁残骸。

场面血腥,却有一种原始而庄严的震撼。

“我在此立誓!”朱衡高举指挥刀,声音如雷,“从今往后,凡我代王治下,胆敢行此等背信弃义、残害袍泽之事者,无论其背后是谁,无论其逃到天涯海角,我朱衡,必将他碎尸万段,诛其九族!”

“诛其九族!”

“诛其九-族!”

数千士兵,在这一刻,被一种狂热的情绪所感染,他们高举武器,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经此一役,朱衡的威望,非但没有因炸膛事件而受损,反而在这种雷霆手段和恩威并施之下,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他不仅是一个能造神兵利器的王爷,更是一个言出必行、杀伐果决的铁血主君。

只是,朱衡看着远处太原府的方向,眼神幽深。

张布政使……这笔账,我们才刚刚开始算。

而眼下,最大的问题依然摆在面前——铁料。官矿己经不可信,他必须找到一个全新的、完全由自己掌控的、高质量的铁矿来源。

否则,军工厂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