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王府西席宴,才女探虚妄

2025-08-17 2724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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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王府西席宴,才女探虚妄

京城,林府。

那封信纸被林婉清攥在掌心,早己没了形状,汗水浸透了墨迹,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

“小姐,您……您别吓奴婢。”贴身丫鬟看着她惨白的脸,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婉清没有理会,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眉眼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自己。父亲的信,字字诛心。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判。将她的人生,她的未来,打包捆好,送上一个名为“门当户对”的祭坛。

都督府佥事李家?她甚至记不起那个李公子是何模样。或许在某个宫宴上见过,一个模糊的、锦衣华服的影子罢了。她的人生,就要与这样一个影子捆绑在一起吗?

不。

一个念头,如野草般从心底最深处的石缝里钻了出来,疯狂滋长。

她不能就这么认命。她不甘心。

父亲说,她的心里,皆是朱衡之影。

是吗?

她自己也问自己。是那个在靶场上不顾炸膛危险,亲自试验新枪的疯子?是那个面对她的质问,大谈“浊流”歪理的藩王?还是那个用最粗陋的夜校和学堂,去撬动这片古老土地的理想主义者?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再去见他一面。不是作为兵部尚书的女儿,不是作为朝廷的密探,而是作为一个即将被命运吞噬的女人,去问一个答案。

去问他,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野心,还是真如他所说,是为了给这死水一潭的天下,开辟一条新的出路。

这个答案,将决定她是该认命,还是该抗争。

三天后,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混在出京的商队里,一路向西。车厢里,一个面色蜡黄、身形瘦削的“书生”,正闭目养神。正是改换了装束的林婉清。她动用了母亲留下的江湖人脉,伪造了身份路引,悄无声GI息地离开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一路西行,越靠近山西地界,景象便越是不同。官道两旁,不再是流离失所的饥民,反而多了许多挂着招工牌子的站点。上面用粗糙的白灰水写着:镇西王府所属,煤、铁、水泥、军械各厂,招收青壮,管吃管住,按月发钱。

这在死气沉沉的大明腹地,简首是闻所未闻的奇景。

进入大同府界,景象更是让她心惊。天色擦黑,她看到远处的矿山工坊区,竟是灯火通明。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劳作声,还隐隐传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声音稚嫩,却充满了力量。商队里一个老把式咂咂嘴,对同伴说道:“看见没,这就是代王爷办的夜校。白天做工,晚上识字,听说学得好的,还能加工钱,甚至提拔成管事呢!俺那不成器的侄子,就在里头,上个月还给家里寄了二两银子,信都是他自己写的,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林婉清掀开车帘,望着那片在夜色中跃动的灯火,听着那最基础的《千字文》,心中某个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京城的鸿儒们,还在为一句经义的注解争得面红耳赤;而在这里,一个被他们视为“粗鄙武夫”的藩王,却在做着教化万民的圣人之功。

抵达代州城时,正赶上王府张贴告示,为新开办的“镇西学堂”和各工坊的技术科,招募西席和教习。不问出身,不问派别,唯才是举。并定于三日后,在王府设“西席宴”,广邀三晋才子,共商教化大计。

林婉清看着告示,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这便是她要的机会。

三日后,镇西王府,百花厅。

朱衡今日心情不错。皇帝的嘉奖,像是一道护身符,让他行事方便了许多。李成梁那边,不仅送来了第二批订单的定金,还以“观摩学习”的名义,派来了一批最精锐的家丁亲兵,名为学习,实为保护。

他的工业帝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着。工坊、矿山、新军,一切都欣欣向荣。但正如他所说,“人,更要造”。没有足够的人才,这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

所以,他办了这场“西席宴”。

厅内,应邀前来的读书人坐了二三十位。大多是些在科举路上郁郁不得志的秀才、举人。他们或为王府许诺的丰厚酬劳,或为一睹这位传奇藩王的风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衡放下酒杯,朗声道:“诸位先生,今日请大家来,不为风月,只为实务。我朱衡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微言大义,只知道百姓要吃饭,边关要安稳。我办学堂,不求人人都能考状元,只求人人都能识字、会算术,能看懂农具图纸,能算清一亩地的产出。我办工坊,需要的是能改良炉窑、能计算齿轮、能提升钢铁产量的实干之才。不知诸位先生,谁能教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一个老秀才抚着胡须,站起身来,痛心疾首:“王爷此言差矣!圣人教化,首重德行。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岂能与工匠为伍,沉迷于奇技淫巧?此乃舍本逐末,非君子所为!”

“正是!王爷让妇孺识字,让矿工读书,更是有违纲常,牝鸡司晨,乱天下之大序啊!”另一人附和道。

一时间,厅内全是口诛笔伐之声,仿佛朱衡是什么离经叛道的魔头。

朱衡面带微笑,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书生”身上。那书生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面色蜡黄,身形瘦削,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际,那“书生”忽然开口了,声音清冷,略带沙哑:“王爷所求,乃富国强兵之术,与圣人教化,并行不悖。敢问王爷,若有一法,可使高炉温度再升百五十度,钢铁产量倍增,此法,算不算学问?若有一器,可精算天体运行,预测潮汐风雨,用于航海农耕,此器,算不算德行?”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池塘,瞬间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下来。

那老秀才愣了半晌,才呵斥道:“黄口小儿,一派胡言!高炉温度,乃天定之数,岂是人力可增?天体运行,乃上天之秘,凡人岂能窥探?你这是妖言惑众!”

“书生”冷笑一声,并不看他,只盯着朱衡:“天定之数?若无先人钻木,何来今日之火?若无神农尝草,何来今日之药?所谓天数,不过是吾辈今日之未知罢了。王爷,我说的对吗?”

朱衡心中巨震。

这番言论,这种腔调,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他几乎在瞬间,就将眼前这个蜡黄面孔的“书生”,与那个在代州城外,与他彻夜辩论的“林文书”重合在了一起。

她怎么来了?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朱衡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朗声大笑:“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这位先生,不知高姓大名?本王愿以千金,聘先生为我镇西学堂总教习!”

满座皆惊。

林婉清也愣住了。她只是想借机试探朱衡的心志,看他面对这群腐儒的围攻,是否会动摇。却没想到,他竟会首接抛出如此重磅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