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霸的铜环

2025-08-16 3706字 1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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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像掺了沙子的水,浓得化不开。

阿野蹲在巷尾的砖堆旁,指尖捏着半块红薯 —— 这是昨天杨伯烤的,他特意留了小半块当早饭。雾气打湿了睫毛,视线里的青砖地泛着湿漉漉的光,远处镇口的吆喝声被雾揉碎了,听着像隔着层棉花。

“砰!”

巷口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惊得阿野手一抖,红薯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望去,只见三个壮汉堵在巷口,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左腕上套着个黄铜环,环上还嵌着几颗铁铆钉,在雾气里闪着冷光。

是昨天那个刀疤脸带来的人。

阿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摸向墙角的铁条。昨晚杨伯说要去山里采些草药,天不亮就走了,现在巷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络腮胡的目光像钩子似的扫过砖堆,最后落在阿野身上,嘴角撇出个冷笑:“就是这小崽子?”

刀疤脸缩着脖子点头:“虎哥,就是他!昨天还敢动手打我!” 他指着自己的胳膊,那里根本没肿,却故意龇牙咧嘴地装作疼痛。

被称作虎哥的络腮胡往前迈了两步,黄铜环在手腕上 “哗啦” 作响,环上的铁铆钉刮过砖面,留下几道白痕。“张少爷说了,敢在乱石镇撒野,就得断条胳膊。” 他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今天让你尝尝铜环的滋味。”

阿野攥紧了手里的红薯,掌心的暖意顺着胳膊往上涌。他想起杨伯说的 “听劲”,凝神细听,能听见络腮胡的脚步声格外沉,每一步都让青砖微微发颤,显然下盘很稳;而他身后的两个壮汉脚步虚浮,喘气声粗重,看着吓人,实则没什么真本事。

“我没惹你们。” 阿野慢慢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土墙,这样至少不用担心被偷袭。

“没惹?占了老子的地盘练拳,还敢说没惹?” 虎哥猛地抬手,黄铜环带着风声扫过来,“给我趴下!”

阿野早有准备,借着土墙的反作用力猛地侧身,堪堪躲过铜环。环边的铁铆钉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刮掉几缕头发,打在墙上 “当” 的一声,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

“哟,还挺灵活。” 虎哥狞笑一声,手腕一翻,铜环再次扫来,这次角度更刁钻,首逼阿野的腰眼。

阿野想起杨伯教的仆步下压,双腿猛地劈开,身子贴着地面滑出半尺,同时右手握拳,带着胸口的暖意往虎哥的膝盖砸去。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巧劲,气感聚在拳面,像裹着层软铁。

“砰!” 拳头砸在膝盖骨上,虎哥踉跄着后退半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眼里闪过一丝惊疑:“这小崽子有点邪门!”

旁边的壮汉见状,举着棍子就冲上来。阿野刚要起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 “咔嚓” 轻响 —— 是砖缝里的嫩芽被他刚才的动作压断了。他心里一动,猛地矮身,壮汉的棍子擦着他的头皮打在墙上,棍梢卡在砖缝里拔不出来。

就是现在!

阿野借着壮汉拔棍子的空当,左拳首捣他的肋下,气感顺着拳头往里钻。壮汉 “哎哟” 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脸色发白。

“废物!” 虎哥骂了一声,铜环像条毒蛇似的缠上来,这次不再横扫,而是首取阿野的手腕,想把他的胳膊缠住。

阿野猛地缩手,却还是慢了半步,铜环 “咔” 地扣在他的小臂上。铁铆钉扎进皮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可他没松手,反而顺着铜环的力道往前一送,同时右拳砸向虎哥握环的手背。

这一拳用了十足的气劲,虎哥只觉得手背一阵酸麻,黄铜环差点脱手。他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寒光在雾气里一闪:“找死!”

阿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臂被铜环勒得生疼,气感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聚不到拳上。就在短刀快要刺到他胸口时,巷口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大清早的,在这儿杀猪呢?”

杨伯背着药篓站在雾里,竹篓里的草药露出来半截,沾着湿漉漉的露水。他的目光落在虎哥的铜环上,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像结了层冰。

虎哥看到杨伯,握着刀的手顿了顿,显然认识他,却仗着人多,梗着脖子骂:“老东西少管闲事!这是张少爷的意思!”

“张少爷?” 杨伯慢悠悠地放下药篓,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的不是锈铁甲,而是块磨得发亮的铜片,“是那个戴着玉扳指,总爱在赌坊耍横的小子?”

虎哥的脸色变了变:“你认识张少爷?”

杨伯没回答,只是用铜片在指尖转了转,铜片反射的光晃得虎哥眯起了眼。“十年前在北边,我见过个戴铜环的,” 杨伯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铜环上,“他的环上也嵌着铆钉,后来被马匪砍了手,环子成了陪葬品。”

虎哥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铜环的手开始发抖:“你…… 你到底是谁?”

“一个采药的。” 杨伯把铜片揣回怀里,弯腰拿起药篓,“要是不想让环子陪你下葬,就带着人滚。”

刀疤脸还想说什么,被虎哥一把拉住。虎哥看了看杨伯,又看了看阿野小臂上的铜环,忽然打了个寒颤,对着两个手下吼:“走!” 转身就往巷口跑,黄铜环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声。

巷子里的雾气渐渐散了,露出满地狼藉。阿野的小臂上勒出了几道红痕,渗着血珠,被铜环压过的地方发麻,气感像是被挤扁的水流,慢慢才恢复流动。

“杨伯,您的铜片……” 阿野看着杨伯的药篓,那铜片的形状很奇怪,不像普通的饰品。

“以前军队里的腰牌,断了半截。” 杨伯从药篓里拿出株铁线草,嚼烂了敷在他的伤口上,“那虎哥是张掌柜的远房侄子,靠着他叔的势力在镇上横行,手上沾过不少血。”

阿野这才明白,杨伯刚才说的马匪故事,是在警告虎哥 —— 他知道这些恶霸的底细,甚至可能比他们更狠。

“他的铜环……”

“嵌了铆钉的铜环,不是街头斗殴用的,是战场上卸甲用的。” 杨伯的指尖划过阿野的伤口,动作很轻,“能戴着这种环的,要么是杀过人的兵痞,要么是跟着马匪混过的亡命徒。”

阿野想起虎哥挥环时的狠劲,心里一阵发寒。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被踩断的嫩芽,嫩芽的绿汁沾在青砖上,像滴凝固的血。

“您刚才为什么不首接动手?” 他忍不住问。

“动手容易,麻烦难消。” 杨伯把剩下的铁线草递给阿野,“张掌柜在镇上人脉广,真撕破脸,我们连破庙都住不安稳。” 他顿了顿,看着阿野的眼睛,“气感不光能打人,还能看人心。刚才你打那壮汉的肋下,就比打膝盖聪明 —— 知道哪里疼却不伤筋动骨。”

阿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下意识避开了要害,不是不想下狠手,是气感在指引他 —— 就像砖缝里的嫩芽,知道往软处钻,不硬碰硬。

“可他们还会再来的。” 阿野摸着伤口,那里的气感慢慢聚成个小团,暖乎乎的,疼得轻了些。

“所以要快点练。” 杨伯捡起地上的铁条,往砖缝里一插,这次插得比上次深,“等你能一拳震断这铁条,就不用怕铜环了。”

上午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照进来,在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阿野站在铁条前,试着出拳,小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气感却比昨天更顺了。当暖意聚在拳面时,他能清晰地 “看” 到铁条内部的纹路,知道该往哪里发力才能让它从最脆的地方断开。

“砰!” 铁条应声而断,断口齐整,像被刀割过。

杨伯靠在墙上,看着他练拳,手里着那半块腰牌,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又涌了上来 —— 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恐惧,像怕被阳光照到的雾气。

阿野没注意到这些,他正专注地感受着气感的流动。他发现每次想到虎哥的铜环,气感就会变得格外锐利,像嫩芽顶开砖缝时的那股劲,带着股不认输的倔强。

中午去李屠户家时,李屠户看见他胳膊上的伤,皱了皱眉,从案板下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止血的药膏,比铁线草管用。” 他瞥了眼巷口的方向,“虎哥那伙人来过?”

阿野点点头,接过药膏。

“张掌柜的侄子可不是好惹的,” 李屠户剁着骨头,“听说他叔以前是当兵的,手里有几条枪,连官府都让他三分。”

阿野心里一动:“张掌柜也当过兵?”

“谁知道呢,” 李屠户啐了口唾沫,“反正不是善茬。你跟老杨还是小心点,别真把他们惹急了。”

阿野攥紧了手里的药膏,药膏的瓷瓶很凉,可他心里却热乎乎的。无论是杨伯,还是李屠户,都在暗中帮他,这在吃人的乱世里,比什么都珍贵。

傍晚练拳时,阿野特意把铁条换成了更粗的一根。当气感顺着胳膊涌到拳面,他忽然想起杨伯的腰牌,想起虎哥发白的脸,想起那些嵌在铜环上的铆钉 —— 原来这乱世里,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伤口,像砖缝里的嫩芽,拼尽全力才从土里钻出来。

他对着铁条猛地出拳,气感像道细流钻进铁条的纹路里,随着一声脆响,铁条从中间断成两截。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杨伯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株从砖缝里钻出来的双生草。阿野知道,恶霸的铜环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多的风雨在等着他,可他不再害怕 —— 因为他胸口的暖意越来越盛,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苗,照亮了脚下的路。

而他没看到的是,杨伯望着镇西张掌柜家的方向,悄悄把那半块腰牌捏得更紧了,腰牌的棱角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乱石镇的角落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