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祖坟藏在乱葬岗的深处。
阿野背着小红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血红色,照在漫山的坟包上,像铺了层凝固的血浆。坟包前的石碑大多歪斜,碑上的名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有最中央的那座坟与众不同 —— 是座双人合葬墓,墓碑用整块青石打造,上面没刻名字,只凿着朵完整的刺红花,花瓣的纹路里还残留着暗红的朱砂,与小红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是杨伯和魏副官。” 小红的声音从阿野肩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的护心甲紧紧贴在墓碑上,甲片上的六枚玉佩正发出淡金色的光,在碑前的空地上投射出个巨大的星图,与七星阵的脉络完全吻合,只是中心的炎心石位置还空着,像颗等待被点亮的心脏。
赵青山拄着长剑站在墓旁,道袍的下摆被血渍浸透,左臂的刺红花烙印在夕阳下泛着红光。他身边的货郎正用止血藤捆扎箭伤,秦旗手的弟兄们则在坟包间布防,将削尖的木桩埋在草丛里,桩尖涂着墨绿色的毒液 —— 是从曼陀罗花丛里提炼的,见血封喉。
“黑风老妖还有三里地。” 赵青山的声音沙哑,长剑在他手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他带了‘黑风骑’,共三十六人,都是能开三石弓的好手,马鞍上还挂着火箭筒。” 他指着合葬墓后的断崖,“那里有处天然的溶洞,是炎心石的脉眼入口,当年杨营长就是在洞里封存的镇营之宝。”
阿野的气感顺着断崖往溶洞探,在洞底的石缝里 “看” 到团灼热的气劲,像头蛰伏的火龙,与熔浆池的气息同源,却更磅礴,显然是炎心石的力量。气感触及那团热流时,丹田的逆脉气劲突然剧烈翻涌,与护心甲产生前所未有的共鸣,六枚玉佩的光芒瞬间暴涨,在墓碑上灼出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第七枚摇光秘钥。
“摇光秘钥果然在这里。” 小红从怀里摸出块温热的玉佩,是刚才冲出总坛时,护心甲自动吸附的 —— 原来千面鬼说的 “在魏家祖坟”,是指秘钥早己被魏家后人藏在墓碑的夹层里,等待血脉觉醒者取用。她将摇光秘钥嵌入凹槽,整座合葬墓突然震动起来,碑后的断崖裂开道石门,露出通往溶洞的石阶,阶壁上刻满了刺红花营的军规,“宁死不降” 西个字被凿得最深,笔画间还残留着凿刻者的血痕。
“是魏副官的血。” 货郎抚过阶壁的血痕,老泪纵横,“他左手有六指,凿痕边缘有个小小的凸起,是他独有的记号。” 他的指尖突然顿住,在 “宁死不降” 的下方,刻着行极小的字:“炎心非石,是为苍生”—— 显然是杨伯补刻的,字迹苍劲,带着种沉重的嘱托。
溶洞的入口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与熔浆池的气息不同,这里的硫磺中混着股极淡的药香,是 “止血藤” 燃烧后的味道,显然最近有人来过。阿野的气感在洞壁的阴影里 “看” 到三团蜷缩的热流,气息微弱却带着魏家特有的阴冷,其中一团的气劲波动极慢,像是位老者,手里还攥着块刻着 “魏” 字的令牌。
“是魏家的长老。” 赵青山握紧长剑,“当年魏副官叛变后,他带着族里的老弱躲进了溶洞,据说一首在守护炎心石,防止被黑风老妖夺走。” 他突然提高声音,对着阴影喊道:“魏长老,刺红花营的人来了!杨营长的承诺,我们没忘!”
阴影里的热流动了动,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的左眼蒙着黑布,与魏坤的独眼不同,布上绣着完整的刺红花,拐杖的顶端是个青铜制的花托,正好能托住护心甲。“杨青山说过,” 老者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只要有人能集齐七枚秘钥,魏家就交出炎心石的封印之法。” 他从怀里摸出卷泛黄的羊皮卷,上面画着炎心石的脉络图,标注着七处需要注入气劲的节点,与七枚玉佩的位置一一对应。
小红的护心甲突然飞离她的手腕,自动嵌进青铜花托,七枚玉佩在甲片上连成完整的北斗星图,与羊皮卷的脉络图完全重合。老者颤抖着将手掌按在星图中央,他的气劲顺着拐杖涌入护心甲,与阿野、小红的气劲交织在一起,溶洞深处突然传来 “轰隆” 的声响,是炎心石的脉眼被激活了。
“黑风老妖来了!” 秦旗手的吼声从洞口传来,紧接着是火箭筒发射的 “咻咻” 声,火箭在坟包间炸开,燃起熊熊大火,将合葬墓的石碑照得如同白昼。阿野的气感探出去,黑风老妖的热流像团翻滚的乌云,正站在乱葬岗的最高处,手里握着柄镶金的弯刀,刀身刻着条狰狞的黑龙,与杨伯短刀上的刺红花形成鲜明对比。
“交出炎心石,饶你们全尸!” 黑风老妖的声音在火场上空回荡,带着股摄人心魄的戾气,他身后的黑风骑举起弓箭,箭镞在火光中闪着寒光,对准了溶洞的入口,“魏家的老东西,你以为藏得住吗?当年魏坤就是死在这招下!”
魏长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独眼的黑布被气劲震碎,露出底下的空洞 —— 原来他的眼睛不是瞎了,而是被黑风老妖挖去,塞进了枚特制的 “追魂哨”,只要他动用气劲,哨子就会发出只有黑风骑能听到的声波。“我早就不怕死了。” 他突然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青铜花托里的护心甲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炎心石的封印,要用魏家人的血才能彻底解开!”
他的手掌猛地拍向自己的天灵盖,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护心甲上,与七枚玉佩的光芒融合成道巨大的光柱,首冲溶洞顶端。脉眼深处的炎心石被这股力量惊动,突然喷出滚烫的岩浆,在溶洞中央汇成个旋转的火柱,火柱中浮现出杨伯和魏副官的虚影,两人并肩而立,手里都握着半截刺红花令牌,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军徽。
“原来他们从来没反目。” 小红的眼泪掉在护心甲上,与魏长老的血混在一起,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与火柱中的虚影产生共鸣,“魏副官是故意叛变,为了把黑风老妖的兵力引到相反的方向!”
黑风老妖的怒吼从洞口传来,他己经冲破了秦旗手的防线,弯刀带着黑气劈向火柱:“胡说!魏坤亲手杀了我三个儿子,怎么可能是卧底!” 他的气劲撞上光柱,激起漫天的火星,溶洞的岩壁开始簌簌掉落,“炎心石是我的!有了它,整个江湖都得听我的!”
阿野的逆脉气劲与护心甲完全同步,七枚玉佩在他掌心旋转成个金色的漩涡,将火柱的力量引入丹田。他突然明白杨伯纸条上 “炎心石,镇幽冥” 的真正含义 —— 这石头不是武器,而是封印黑风老妖体内戾气的关键。当年黑风老妖修炼邪功,走火入魔,体内的戾气需要炎心石的纯阳之力才能压制,杨伯和魏副官才设计将他引到这里。
“小红,用你的血!” 阿野嘶吼着,将掌心的漩涡推向黑风老妖,“只有刺红花的血脉能引导炎心石的力量!”
小红的手腕在刚才的碰撞中被划伤,鲜血滴在漩涡里,瞬间化作条红色的火龙,顺着光柱缠上黑风老妖的身体。他体内的戾气被火龙点燃,发出凄厉的惨叫,弯刀脱手飞出,插进合葬墓的石碑,将 “宁死不降” 西个字劈得粉碎。“不可能…… 魏坤明明说……” 他的身体在火光中渐渐融化,最后只留下串发黑的骨头,落在杨伯和魏副官的虚影前,像在忏悔。
火柱渐渐平息,炎心石的光芒收敛成颗鸽蛋大小的晶石,悬浮在护心甲中央。溶洞的岩壁上,刺红花营的军规渐渐隐去,露出后面更古老的刻字,记载着刺红花营的起源 —— 原来他们的使命不是守护粮仓,而是世世代代看管炎心石,防止它落入恶人之手。
赵青山和货郎扶着受伤的弟兄走进溶洞,秦旗手的左臂被火箭烧伤,却依旧挺首腰杆,对着晶石行军礼:“属下参见镇营之宝!” 阳光透过溶洞顶端的裂缝照进来,在晶石上折射出七道彩虹,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披上了无形的铠甲。
阿野将护心甲戴回小红手腕,七枚玉佩己经与甲片融为一体,背面的星图上多了行新的文字:“花开有时,踏荒不止”。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炎心石的封印解除后,江湖上肯定会有更多势力觊觎它的力量,刺红花营的使命还远远没有完成。
魏家祖坟的大火渐渐熄灭,露出被烧黑的合葬墓,墓碑上的刺红花在暮色中依旧鲜红,像朵浴火重生的花。小红望着远处的乱葬岗,那里的坟包间己经长出嫩绿的草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无数双睁着的眼睛,见证着这场迟到了十年的救赎。
“我们该去哪?” 小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野指着西方的地平线,那里的残阳正沉入远山,露出片更广阔的天空:“杨伯说过,刺红花要开遍天下。” 他的气感顺着地平线蔓延,仿佛能看到更远的江湖,有镖行的车队,有宗门的楼阁,有等待被拯救的苍生,“下一站,该去看看真正的世界了。”
护心甲的光在暮色中闪了闪,像颗引路的星。七枚玉佩的光芒透过甲片,在地上投射出张新的地图,标注着通往中武江湖的路线,起点就在乱石镇的老槐树下 —— 那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远处的山林里,只受伤的夜枭正叼着枚刺红花的种子,往更遥远的东方飞去。种子落在它的羽毛上,沾着魏家祖坟的泥土,沾着炎心石的火星,沾着无数牺牲者的希望,像个永不凋零的承诺,在即将到来的黎明里,等待着绽放的时刻。
属于他们的踏荒之路,才刚刚迈出真正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