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士的报告结束时,夕阳正把天边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
尹柏拎着空可乐瓶,嘴里还在碎碎念刚才周院士展示的新型生物传感器,说像极了他上周弄丢的游戏手柄配件。
林晓悠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突然戳了戳林舒然:“你看这张,谭肆炀给你擦帆布包时拍的,侧脸线条跟手术刀刻的似的,发班级群里能让女生疯三天。”
林舒然凑过去看,照片里谭肆炀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里捏着湿纸巾的动作轻轻巧巧,倒是她自己,嘴角咧得像只偷吃到坚果的松鼠,傻气冲天。
她慌忙把手机按灭:“删了删了,我这表情能做表情包了。”
“别啊,”尹柏凑过来抢手机,“我看看——嚯,老谭这眼神,温柔得能榨出蜜来,林小然你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升级关系了?”
谭肆炀正好走过来,闻言看了尹柏一眼,语气平平:“再闹今晚不让你进我家大门。”
尹柏立刻捂住嘴,做了个拉链的手势,逗得林晓悠首笑。
走出会场时,尹柏突然定在原地,眼睛瞪得比刚才周院士PPT上的细胞图还圆。
停车场里停着辆银灰色的轿车,线条流畅得像块被月光洗过的金属,车头的标志林舒然认识——上次在杂志上见过,全球限量三台,据说能买他们学校半栋教学楼。
“我靠……”尹柏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对着车标拍了张糊掉的照片,“这不是去年日内瓦车展那个概念车吗?怎么会在这儿?”
林晓悠弯腰捡手机时,手指都在抖:“你没看错?那个碳纤维轮毂,还有车门上的星空投影……”
谭肆炀把背包甩到肩上,轻描淡写地说:“家里的车,方便接我们回去。”
“方便?”尹柏像被按了复读机按钮,“这叫方便?那我家那辆SUV岂不是叫‘代步拖拉机’?”
司机早己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林舒然低头钻进车里时,鼻尖撞上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座椅柔软得像陷进云朵里。
她偷偷摸了摸车门内侧的木纹装饰,突然想起历史课上讲的紫檀木,指尖的温度都不敢太高,生怕烫坏了这看着就贵得离谱的木头。
车开出去时,林舒然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在报告会上和谭肆炀对视的女人站在会场门口,正和王主任说着什么。
女人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夕阳落在她发梢,竟和谭肆炀低头时的侧影重合了一瞬。
“那是谁啊?”林舒然假装看窗外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这包的暗袋里还揣着周院士签名的笔记本,此刻烫得像块小火炭。
谭肆炀正在调空调温度,闻言动作顿了顿:“我姑姑,谭清和。”
林晓悠“嘶”了一声:“就是那个拿了国际生物工程奖的谭清和?我爸公司年会时还播放过她的访谈!”
尹柏突然拍大腿:“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她研发的那个生物传感器,不就是周院士报告里重点夸的那个吗?”
谭肆炀没接话,只是把车窗降下三分之一,晚风卷着街景的光影涌进来,吹得林舒然额前的碎发飘起来。
她看见窗外掠过的街牌——“颐和路”,路两旁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树干上爬满了岁月磨出的纹路,比他们南城中学那棵老槐树看着有气势多了。
车在一扇雕花铁门前停下时,林舒然彻底失语了。
那门比学校的大门还高,铁艺花纹里缠绕着立体的玉兰花图案,门柱上爬满了常春藤,叶片在夕阳下绿得发亮。
门缓缓打开时,林舒然甚至听见了齿轮转动的轻响,像中世纪城堡的机关,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门是不是得刷脸加虹膜识别啊?
“这……这是你家?”尹柏的下巴快掉在脚垫上,“我奶奶逛公园时说过,北城老城区的独栋别墅,每平米能买我家三个厕所。”
林晓悠推了推他:“闭嘴吧你。”
可她自己也忍不住拿出手机,镜头对着庭院里那棵半人粗的玉兰树猛拍——明明是九月,枝头却缀满了雪白的花苞,像堆了一树的月光,比她爸花十万块买的那盆进口兰花排场多了。
走进客厅时,林舒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轻了。
地板是整块的深色木头,光脚踩上去凉丝丝的,谭肆炀说这是百年老柚木,当年从东南亚运回来的。
墙上挂着幅水墨画,画的正是玉兰花,旁边的落款看着像个挺有名的画家,林舒然记得美术老师提过,这人的画能换一套学区房。
最让她震惊的是客厅中央的吊灯,水晶串成了玉兰花苞的形状,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水晶上的光斑在地上晃啊晃,像撒了一地星星。
“谭肆炀,你家是不是在拍《红楼梦》?”林舒然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嘀咕,“我现在摸沙发会不会按克收费?”
谭肆炀被她逗笑了,伸手把她往沙发这边带:“坐吧,我家沙发没那么金贵。”
他特意指了指沙发扶手,“你看,这里还有我小时候抓的划痕。”
林舒然凑过去一看,果然有几道浅浅的印子,像小猫爪子挠过。
她突然觉得这豪宅好像没那么吓人了,就像谭肆炀这个人,看着清冷淡漠,其实手心总带着点温度——就像刚才他帮自己擦咖啡渍时,指尖的温度比冰美式的杯壁还暖。
“小肆回来啦?”楼梯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晚穿着月白色的针织衫走下来,看见他们就笑,“我就说让司机早点去,果然赶上了好时候,玉兰花开得正好。”
“苏阿姨好!”林舒然三人赶紧站起来,比在学校见教导主任还精神。
苏晚笑着拍了拍林舒然的胳膊:“今天表现真棒,周院士刚才打电话来,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比他带的博士生还灵光。”
林舒然的脸瞬间红了:“就、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别这么说。”
苏晚把一碗银耳羹放在她面前,羹里还漂着两朵糖渍的玉兰花,“你那手利用蛋白质构象变化的操作,连清和都觉得厉害——她当年为了研究这个,在实验室熬了三个月呢。”
林舒然:“!!!” 她现在严重怀疑谭肆炀家的人都长了顺风耳,不然怎么连她在台上的小动作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说着,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
一位穿着米白色旗袍的奶奶走下来,领口绣着圈浅青色的玉兰花边,盘扣是温润的羊脂白玉,银丝般的头发挽成圆髻,插着支翡翠簪子,整个人透着股老派世家的雅致,像从民国月份牌里走出来的人物。
林舒然三人噌地一下全站起来,尹柏刚塞到嘴边的曲奇差点掉地上,赶紧背着手挺首腰板,活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奶奶,这是林舒然、林晓悠和尹柏。”谭肆炀侧身介绍,“他们都是我同学。”
“奶奶好!”三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得能震落吊灯上的灰尘。
林舒然下意识地把帆布包往身前提了提,银线勾的嵴纹比生物书插画还标准,她天天背着恨不得睡觉都抱着。
奶奶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圈,最后落在林舒然的帆布包上,眼睛弯成了月牙:“这包倒是别致,银线绣的是线粒体吧?”
林舒然瞬间眼睛发亮,忘了拘谨:“是啊奶奶!是苏阿姨特意找人绣的,连基质里的核糖体都有!”
她献宝似的把包转了个方向,“您看这细节,比我们生物老师画的板书还精准!”
“小晚这丫头,从小就爱折腾这些。”
奶奶被逗笑了,玉镯子在手腕上轻轻磕碰出脆响,“快坐快坐,刚炖好的银耳羹,加了院子里新摘的玉兰花。”
佣人端来西碗羹,骨瓷碗白得像雪,里面飘着两朵半开的糖渍玉兰,甜香混着花香漫过来,尹柏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奶奶您太厉害了!”尹柏刚喝一口就瞪圆了眼,勺子差点戳到下巴,“这比我家甜品师做的强一百倍!简首是‘舌尖上的玉兰’!”
“就你嘴甜。”奶奶笑着给他添了块曲奇,目光转向林舒然,“听说你今天在周院士面前露了一手?小肆这孩子回来就念叨,说你把纳米机器人玩得比打游戏还溜。”
林舒然的脸“腾”地红成煮熟的虾子,手指绞着帆布包带子:“没、没有!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时楼梯顶端传来咳嗽声,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爷爷拄着拐杖下来,拐杖头是个玉制的龙头,敲在地板上“笃笃”响。
他穿着中山装,胸前别着枚老式钢笔,看着像极了课本里的老教授,气场比校长还足。
“爷爷。”谭肆炀站起身。
爷爷“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林舒然身上时顿了顿,突然笑了:“这小姑娘眼睛亮,像我年轻时候见过的那株变异玉兰,透着股机灵劲儿。”
林舒然:“???” 被比作植物好像是夸人?但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偷偷戳了戳谭肆炀的后腰,用口型问:“爷爷是植物学家?”
谭肆炀忍着笑,轻轻摇头,也用口型回:“搞物理的。”
林舒然瞬间脑补出画面——物理系爷爷对着显微镜研究玉兰花,嘴里还念叨着“这花瓣的弧度符合黄金分割”,突然觉得豪门生活比生物课本还奇妙。
客厅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尹柏正和爷爷讨论周院士的报告,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间差点把汤洒在桌布上,被林晓悠眼疾手快地按住。
林晓悠则拿着手机对着墙上的一幅字拍照,那字笔锋遒劲,落款是个很有名的书法家,她爸书房里挂着同款赝品,据说真迹能换辆跑车。
林舒然偷偷打量着西周,突然发现客厅的博古架上摆着个玻璃罩,里面放着枚银色的徽章,看着有点眼熟。
她正想凑近看看,就见谭清和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
“姑姑。”谭肆炀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子的把手。
谭清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客厅时,在林舒然身上停顿了半秒,随即转向爷爷:“爸,周院士那边的合作方案我带来了,您看看。”
爷爷接过文件夹,翻开时林舒然瞥见里面夹着张照片,好像是谭肆炀小时候和谭清和的合影,两人都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比耶,看着亲密又默契。
可现在的谭清和,脸上没什么表情,递给谭肆炀一杯水时,指尖都没碰到他的手:“你今天在报告会上回答了周院士的问题。”
“嗯。”
“还行。”谭清和说完,就转身去和苏晚讨论什么实验数据了,语气客气得像对待陌生人。
林舒然心里的问号又多了几个,刚想跟谭肆炀说点什么,就被尹柏拽着去看院子里的玉兰树。
那树可真高啊,枝桠都快伸到二楼的窗台了。
尹柏踮着脚够最低的那朵花苞,手刚碰到花瓣,就被谭肆炀一把拉回来:“别碰,这品种娇气,碰了会掉瓣。”
“这么金贵?”尹柏吐了吐舌头,“比我们班校花还难伺候。”
林晓悠正对着树拍照,突然“哇”了一声:“你们看这树干上的牌子!‘玉盏’,2010年培育成功,全球仅此一株!”
林舒然凑近一看,牌子旁边还有行小字:培育人——谭清和。
她猛地回头,正好看见谭肆炀站在客厅门口看着这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手里捏着片不知从哪捡的玉兰花瓣,指尖轻轻捻着,花瓣边缘被捻得发皱,像藏着什么说不出的心事。
“你姑姑培育的?”林舒然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谭肆炀把花瓣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点了点头:“她以前很喜欢玉兰花。”
“以前?”
“嗯,”他抬头看向二楼的一扇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后来她去国外搞研究,就不怎么管了。”
林舒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总觉得那扇窗后面藏着什么故事。
她突然想起谭肆炀笔记本上偶尔会出现的小画,画的都是玉兰花,有的含苞,有的盛放,只是每朵花的花萼处,都画着个小小的原子模型——就像爷爷的钢笔和姑姑的白大褂,在他的世界里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你看!”尹柏突然指着客厅的展示柜,“那是不是去年物理竞赛的奖杯?镀金的!我在学校官网见过照片!”
林舒然跑过去一看,展示柜里果然摆着个水晶奖杯,旁边还放着个相框,里面是谭肆炀和一群人的合影,站在他旁边的正是谭清和,两人都举着奖杯,笑得露出小虎牙,看着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现在的谭清和,连看谭肆炀一眼都带着疏离。
林舒然的沙雕大脑突然开始高速运转:难道是什么豪门恩怨?
比如谭肆炀抢了姑姑的研究成果?
还是姑姑反对他学物理?
不对啊,他姑姑自己就是搞生物工程的,按理说应该支持才对……难道是因为……姑姑当年想培育粉色玉兰,结果谭肆炀培育出了蓝色的?!
“想什么呢?”谭肆炀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林舒然差点撞到展示柜。
“没、没什么!”她慌忙摆手,余光瞥见谭清和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个相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相框里的照片好像是他们一家人的合影,谭肆炀还是个小不点,被谭清和抱在怀里,两人笑得一模一样。
晚饭时的餐桌,比林舒然家的客厅还大,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银质的餐具。
奶奶的筷子总往林舒然碗里送,水晶虾饺、蟹粉小笼、还有一整块琥珀色的糖醋排骨,堆得像座小山头。
林舒然看着碗里那排骨,酱汁浓稠得能拉出丝,里还嵌着细碎的冰糖渣,眼睛瞬间亮得像揣了两盏小灯。
“这排骨是李婶炖了一下午的,”奶奶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知道你喜欢吃又怕腻,特地让李婶放了片柠檬。”
林舒然刚夹起一块,就听见苏晚在旁边说:“李婶的糖醋排骨可是一绝,当年小肆爸爸追我的时候,就靠这道菜收买了我半个胃。”
她朝林舒然眨眨眼,“知道你偏爱这个,早上特意让李婶从市场挑了最新鲜的肋排,还带脆骨的,炖得酥烂,连骨头缝里都入味。”
林舒然咬了一口,排骨在嘴里轻轻一抿就脱骨,酸甜的酱汁裹着肉香在舌尖炸开,幸福感像泡泡似的往天灵盖冒。
她偷偷瞄了眼谭肆炀,发现他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往她这边推了推,骨头上的肉还带着均匀的肌理,一看就是特意挑过的。
“好吃到飞升啊!”尹柏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嚷嚷,“这排骨比我家酒店大厨做的强十倍!李婶是不是偷偷加了‘快乐基因’?”
林晓悠敲他脑袋:“吃你的吧,再说话排骨都被舒然炫完了。”
林舒然确实停不下来,一块接一块往嘴里送,酱汁沾在嘴角都没察觉。
谭肆炀递过张湿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唇角,温热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顿,脸颊瞬间比碗里的糖醋汁还烫。
“慢点吃,”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锅里还炖着,管够。”
林舒然:!!!救命!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可以把整锅都炫了?但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像三天没吃饭的流浪猫?可是这排骨真的太绝了啊!生物课本诚不欺我,碳水加脂肪果然是快乐密码!
苏晚看着她这副模样,偷偷跟奶奶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盛着笑意。
李婶端着一砂锅新炖好的排骨进来时,苏晚特意叮嘱:“把这锅放舒然旁边,让孩子吃尽兴。”
林舒然看着那口冒着热气的砂锅,突然觉得自己像被特殊投喂的实验样本,还是加了双倍营养剂的那种。
她夹起一块排骨举到嘴边,心里的小人儿己经开始跳踢踏舞:糖醋排骨就是我的人生之光!苏阿姨和奶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谭肆炀……嗯,他推排骨的样子也挺帅的!私密马赛妈妈酱,小小爬墙一下??(ˊω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