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阳光总在风雨后》刚唱到副歌，下半场哨声就像往沸腾的油锅里撒了把盐，整个体育馆的空气都炸了。
记分牌上的数字像被胶水粘住似的，七班和三班咬得死死的。
吴放额头上的青筋蹦得跟他手里的球似的，每回冲过来都带着股要把地板凿穿的狠劲。
林晓悠在看台上数着他第几次用胳膊肘顶尹柏的腰，数到第五次时突然拽林舒然的胳膊：“他是不是把篮球场当角斗场了？再这么打下去，尹柏得带着腰伤毕业！”
林舒然正举着喇叭喊得嗓子冒烟，闻言往场里瞅——谭肆炀半弓着身子防在吴放面前，左手虚虚护着球，右手突然往斜后方一摆。
尹柏跟接了暗号似的，借着周明的掩护猛地切到篮下，谭肆炀手腕一翻，篮球擦着吴放的指尖飞过去，稳稳落在尹柏手里。
“漂亮！”林舒然的喇叭差点震碎，看台上的蓝白色校服浪头似的涌起来。
吴放踹了下地板，水泥地发出闷响。他转头时正好对上赵蕊的目光，喉结滚了滚，突然跟疯了似的往七班半场冲。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三班的小动作跟夏天的蚊子似的防不胜防：抢篮板时故意踩对方鞋跟，传球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在别人胸口，连裁判吹哨时都有人假装趔趄，往七班队员身上靠。
“裁判眼瞎啊！”林晓悠把纸板卷成筒敲栏杆，“这都不吹犯规？他刚才那下是想把周明的脚踝拧下来吗？”
张琪不知啥时候挪到了她们旁边，抱着胳膊冷笑：“技不如人就别怪别人手黑，有本事你们上去打啊。”
“总比某些人只会在场边当花蝴蝶强，”林晓悠抢过把喇叭，往她面前怼了怼，“至少我们班男生光明正大！”
赵蕊拉了把张琪，眼神飘向场边——吴放刚才冲她这边投了个得意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戾气让她有点发怵。
她捏着裙摆的手指蜷了蜷，突然觉得吴放那身红色球服晃得人眼晕。
最后两分钟，比分还是平的。
谭肆炀控球时被两个人夹防，他背对着篮筐，突然一个后转身避开吴放的掏球，脚尖点地的瞬间，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飘起来。篮球在他指尖划出漂亮的弧线，眼看就要落进篮筐——
“砰！”
吴放像头失控的公牛，结结实实地撞在谭肆炀腰上。
时间仿佛被按了慢放键。
林舒然眼睁睁看着谭肆炀的身体在空中顿了顿，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声音，隔着满场喧嚣都清晰得刺耳。
吴放却像没事人似的，一把捞过弹出篮筐的球，运球三步上篮，球进了。
终场哨声和三班的欢呼声同时炸开。
林舒然手里那只硬纸板糊的喇叭“哐当”砸在地上，纸筒被摔得变了形，连带着她用胶带缠了三层的手柄都裂开了缝，喇叭口上画的谭肆炀Q版头像，这会儿正脸朝下贴着地面，沾了层灰。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看台，林晓悠紧随其后，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急促的“咚咚”声。
“吴放你他妈有病啊！”尹柏扔下球就想冲上去，被周明死死抱住。
他挣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汗滴在地板上，跟谭肆炀摔倒的地方洇开的湿痕混在一起。
谭肆炀还倒在地上，右手捂着后脑勺，指缝里渗出血丝。
林舒然扑过去时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肩膀：“谭肆炀？你没事吧？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没吭声，肩膀微微发颤。
“吴放你个卑鄙小人！”林晓悠指着三班那边跳脚，“赢不起就别打！用这种阴招算什么本事？你爸妈没教过你体育精神吗？”
吴放被三班同学围着欢呼，听见这话回头瞪了一眼，脖子梗得跟斗鸡似的：“打球碰撞很正常，输了就承认，少在这儿撒泼！”
“你他妈那叫碰撞？”尹柏的声音都劈了，“你那是故意伤人！”
混乱中，徐翔挤了进来，他本来就有点秃顶，这会儿急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看到谭肆炀后脑勺的血，他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想扶又不敢：“谭肆炀？能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谭肆炀这才缓缓撑起身子，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没事……徐老师……”
“没事个屁！”林舒然突然拔高声音，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都流血了还没事？你是不是摔傻了？”
她想用手帕纸给他擦脸，手伸到一半又不敢碰，急得首跺脚。
张琪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谭肆炀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刚才的胜利欢呼声有点刺耳。
她捏着衣角往后退了退，撞在栏杆上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刚才没送出去的那瓶水，瓶身的水珠早被体温焐干了。
赵蕊被吴放拉到面前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吴放还在兴奋地说自己刚才多厉害，说要请她去喝汽水，她却看着七班那边围在一起的人，突然甩开他的手：“你刚才为什么要撞他？”
吴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那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赵蕊的声音有点抖，“你想赢想疯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差点撞到冲过来的校医。
林晓悠正帮着校医扶谭肆炀，看见这幕“啧”了一声：“可以啊赵蕊，总算有点良心。”
“别管别人了，”林舒然小心翼翼地托着谭肆炀的胳膊，生怕碰着他的伤口，“快让校医看看，不行就赶紧去医院做CT，脑袋可不能开玩笑！”
林舒然:我不能是克星吧？！刚来就见血。
谭肆炀被她扶着站起来，脚步还有点晃，听到这话却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他转头看向还在争执的两队人，皱了皱眉，“徐老师，让大家散了吧，比赛都结束了。”
徐翔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指挥校医带谭肆炀去医务室，一边让七班学生疏散人群。
七班的男生都憋着气，三三两两地往场外走，路过三班时，眼神能喷出火来。
林舒然扶着谭肆炀的胳膊，感觉他的手有点凉。
她偷偷往他脸上看，发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强装的镇定全是装的。
“喂，同桌，”她吸了吸鼻子，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你可得好好的，不然谁还教我写难题。”
谭肆炀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了的糖浆，顺着眼角淌下来：“放心，聪明脑袋给你留着。”
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窗户斜切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晓悠跟在后面，看着林舒然小心翼翼护着谭肆炀的样子，突然掏出手机拍了张照——背景里，吴放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瓶没送出去的水，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蔫头耷脑的。
“啧啧，”林晓悠晃了晃手机，“这出狗血剧，比我妈追的八点档还精彩。”
“ber，林悠悠，别磕了，我快废了……”尹柏抱着篮球站在身后，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