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刚落,体育馆就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尹柏背着球包走在最前面,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他绷紧的侧脸上,把他额角的汗珠照得像碎钻。
为了下午这场和三班的友谊赛,他特地找徐翔磨了半节课,才争取到这宝贵的午休练习时间。
“吱呀”一声,体育馆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橡胶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谭肆炀跟在最后,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打量西周。
这座体育馆比他想象中更气派,挑高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穹顶的玻璃拼出几何图案,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
一楼的空间被淡蓝色的挡板隔开,左边是两个并排的篮球场,暗红色的塑胶地面被磨得发亮,篮筐上的篮网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右边散落着几张乒乓球台,白色的球网像一道道纤细的分割线,远处还有几个被帆布罩着的器械,轮廓模糊不清。二楼的看台呈阶梯状向上延伸,深蓝色的座椅像平静的湖面,此刻空荡荡的,只有回声在穹顶下轻轻碰撞。
“发什么呆?”尹柏回头喊他,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有点发飘,“快来练配合,下午三班肯定憋着劲儿想赢我们。”
谭肆炀回过神,快步跟上时顺手帮张伟扶了扶歪掉的护腕,语气温和:“别急,我们先顺顺战术。”
他转来二中才一周,校服袖口还没来得及绣上名字,蓝白色的布料衬得他皮肤很白,说话时眼角弯着,天生带着让人安心的气质。
张伟把球往地上一拍,篮球“咚”地弹起来,在地板上撞出沉闷的回响:“柏哥早就把三班的战术摸透了,刚才吃饭时就跟我们说,三班的中锋下盘不稳,我们只要……”
“先别吹。”尹柏打断他,弯腰从球包里拿出战术板,蹲在地上画路线,“三班的吴放虽然打球糙,但速度快,一会儿周明你盯着他,别让他冲禁区;赵磊你打前锋,注意篮板……”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阳光落在他握着粉笔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谭肆炀靠在球架上听着,视线不自觉地扫过尹柏绷紧的后背。
他能看出尹柏有多在意这场比赛,不仅仅是因为胜负。
几人练了没半小时,场馆另一端的门突然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尹柏正和谭肆炀练挡拆,余光瞥见几个穿着红色球服的身影,动作一顿。
“呦,这不是七班的尹柏吗?”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插进来,像根刺扎破了场馆里的专注。
尹柏猛地抬头,看见吴放的身影出现在挡板尽头——他没穿校服,首接套着校队的红色球服,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上的一道浅疤,那是上次校队训练时跟尹柏抢球撞的。
吴放双手插在裤兜走在最前面,“七班的“临时抱佛脚”组合,练得怎么样了?下午输给我们,不会哭鼻子吧?”
他身后的几人立刻爆发出哄笑,笑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被放大,撞在二楼的看台栏杆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刺耳。
三班的人打球厉害,性格也狂。
赵磊把球往地上一砸,橡胶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你说什么?”
尹柏的脸瞬间涨红,紧握着篮球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突出。
他往前走了两步,篮球在他掌心转得飞快,眼神像淬了冰:“吴放,你嘴巴放干净点。”
吴放嗤笑一声,故意把球往地上拍了拍,“咚、咚”的声音像是在挑衅:“怎么?我说错了?上次友谊赛你们输了十五分,尹柏你抱着球蹲在地上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三班的人又是一阵哄笑,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故意把球往地上拍,“砰砰砰”的,节奏又急又乱,明显是在挑衅。
阳光从他们背后照过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嘲讽的印记刻在地板上。
上学期的友谊赛也是三班和七班对打,但七班文化生多,究竟不敌三班的体育生,战术也没有安排好,导致比赛时合作很零散。
尹柏的呼吸猛地变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谭肆炀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轻轻碰了碰尹柏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别冲动,下午赛场上见真章。”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像一片羽毛落在尹柏发烫的皮肤上,瞬间让对方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
就是这个停顿,让尹柏突然抓到了反击的点。
他勾起嘴角,眼神里的怒火变成了嘲讽:“吴放,你再狂有什么用?”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教练在选队长时,第一个就把你给排除了,也是,谁会让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当队长。”
这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吴放的伪装。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攥着球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吴放的声音发紧,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尹柏挑眉,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被谭肆炀轻轻拉住。
谭肆炀对着吴放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既然都是来练球的,不如各练各的?省得浪费时间。”
吴放瞪了尹柏一眼,又扫过谭肆炀平静的脸,最后咬着牙丢下一句“走着瞧”,转身就往另一个篮球场走。
三班的人赶紧跟上,经过七班几人身边时,有人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张伟,张伟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脚步声渐渐远去,另一个场地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比刚才更用力,带着明显的火气,还夹杂着吴放压抑的骂声。
尹柏还站在原地,胸口因为刚才的争执而剧烈起伏。
谭肆炀递给他一瓶水,瓶身的冷凝水顺着尹柏的指缝往下滴,打在塑胶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别气了,”谭肆炀的声音很轻,“他越急,说明我们说到点子上了。”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慢慢移动,在地板上画出新的光斑。
尹柏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心里的火气消了些。
他看向谭肆炀,对方正弯腰捡球,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顶上,侧脸的线条很柔和,完全不像刚阻止了一场冲突的样子。
“谢了。”尹柏低声说。
谭肆炀首起身,把球抛给他,笑容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谢什么,我们是队友。”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尹柏伸手接住,指尖触到球面温热的温度,突然觉得下午这场比赛,好像不止是为了赢三班那么简单了。
远处的场地传来吴放骂人的声音,夹杂着篮球砸在篮板上的闷响。
尹柏拍了拍球,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来,继续练。下午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赢的人。
篮球再次被拍向地面,“砰、砰、砰”,节奏稳而有力,像在为一场迟来的较量,敲响了倒计时的钟。
阳光穿过穹顶,把七班几人的影子拉在一起,紧紧靠在发烫的塑胶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