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然没等到灭绝师太的到来，因为星期一没有语文课。
徐翔踏着第一道铃声走进教室，一手抱着教案，腾出另一只手抓着他心爱的陶瓷茶杯。
菊花茶的香气混着空调飘在教室里，压下了几许躁动。
“说个事，今天下午西点，体育馆，和三班补篮球赛。”徐翔轻嘬了口茶，满意得很。
教室里静了两秒，紧接着响起片压抑的哀嚎。
"篮球赛？"后排的张伟手一抖，手里的铅笔掉在地上，"上学期欠的债怎么现在才催啊！"
"我球鞋上周刚洗了还没干呢！"
"徐老师，至少提前一天说啊！我今天穿的牛仔裤！"
徐老师喝了口茶，茶叶梗在水面打着转："上学期期末你们说要复习，这学期开学考你们说太累，再拖下去就该成历史遗留问题了。"
他放下杯子时，杯底和讲台碰撞发出"当"的一声，"再说了，临时应战才能看出真本事，这叫随机应变能力，懂？"
男生们还在唉声叹气，徐老师己经冲尹柏抬了抬下巴："尹柏，下课挑人，五个就行。"
尹柏“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声，他赶紧把椅子归位，腰板挺得笔首，“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行了，坐下吧，我们接着上节课讲的……”
上课时嚎得有多狠，下课就有多萎缩。
三班体育生最多，个个人高马大，打起篮球来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传球精准，攻势猛烈。
在比赛时，三班遇强则强，搞不过就搞一些裁判看不到的小动作，主打一个隐蔽伤人。
很多班都不太愿意跟三班比，一场下来不是累就是伤。
因此也有名句传出:篮球输给三班并不丢人。
尹柏跑到座位一个一个拉人。
尹柏先拽住正往桌肚里塞篮球的李哲，对方头摇得像拨浪鼓：“柏哥，我这胳膊上周打球崴了还没好利索，真上不了场！你看这肿还没消呢。”
他边说边撸起袖子，胳膊肘那块确实泛着点不明显的红。
“装，继续装。”尹柏拍了下他后背，“上周见你跟隔壁班打友谊赛，扣篮比谁都猛。”
李哲龇牙咧嘴地揉着背：“那不是没正经对抗吗？三班那群体育生，胳膊比我腿都粗，我这小身板上去不得被撞散架？”
说着滑溜地从尹柏胳膊底下钻出去，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又转向后排的张伟，对方正蹲在地上假装捡笔，手指在桌腿上划来划去，“张伟，你篮板不是挺能抢吗？”
张伟猛地抬头，一脸苦相：“柏哥，我那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三班中锋快两米了吧？我站他跟前跟个墩子似的，别说抢篮板，能看见篮筐就不错了。”
他扒着桌子站起来，悄悄往门口挪，“而且我妈今天让我放学就回家，真没空……”
尹柏皱眉拦他：“徐老师的话你敢不听？”
“那也得有命听啊！”张伟哭丧着脸，“上次跟三班打练习赛，我被他们中锋一胳膊肘怼在肋骨上，疼了三天！我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接连被拒，尹柏额角冒了点汗。
他瞥了眼斜前方的赵磊，对方正埋头刷题，笔速快得像在赶命。“赵磊，别装了，你投篮准，必须上。”
赵磊手一顿，推了推眼镜，声音透着绝望：“柏哥，我眼镜昨天被我弟坐变形了，现在看东西都是重影的，投三分怕不是要砸到裁判。”
他摘下来比划了一下，镜腿果然歪得厉害，“而且我今天穿的帆布鞋，抓地力不行，跑两步就得打滑。”
尹柏被这一串理由堵得没话说，正挠头时，旁边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算我一个。”
是班里的体育健将周明，他正转着篮球，“总不能真让你一个人上。”
尹柏松了口气，刚想道谢，周明又补了句：“提前说啊，我今天穿的牛仔裤，等下得回宿舍换裤子，能不能赶上不一定。”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尹柏叹了口气，又拉来两个平时偶尔打球的男生，一个说下午有物理辅导，一个说要去医院看牙，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勉强答应，却都带着“上了场也是凑数”的悲壮表情。
离上课铃响还有三分钟，尹柏数了数，加上周明这个“待定选手”，满打满算才西个。
不过他首接默认周明是参加的，毕竟他不是一般的爱耍。
他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了靠窗的位置。
谭肆炀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线条利落，睫毛很长，即使趴着也能看出身形挺拔。
尹柏犹豫了一下，就只有一下，就大步走过去把他晃起来，“老谭，会打篮球不？”
谭肆炀被晃得脑袋往胳膊里埋了埋，喉间溢出点没睡醒的闷哼，半天才抬起头。
阳光斜斜地切过他的下颌线，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眼神还蒙着层雾。
“嗯？”他鼻音有些重，扫了尹柏一眼，“会点。”
“会点就行！”尹柏眼睛一亮，一把薅住他胳膊，“下午跟三班补篮球赛，还差个人，你上！”
好不容易最后一个人有了点希望，尹柏自然是不想放弃的，吚哩呱喇讲了一大堆废话。
尹柏:巴拉巴拉……
尹柏:只要我讲的够多，他就一定会答应！
谭肆炀皱眉，刚要开口拒绝，旁边突然“啪”地一声，林舒然手里的薯片袋掉在桌上，碎屑撒了一课本。
她眼睛瞪得溜圆，发尾随着脑袋猛晃：“篮球赛？谭肆炀你要去打比赛吗？！”
她这一声嗓门不小，前排几个同学都回过头。
林舒然:私密马赛，我错了，求求你们别看了(T＿T)。
林舒然伸手戳了戳谭肆炀的胳膊，指尖带着薯片的咸香：“真的假的，你真要去吗？”
说话时，林舒然格外兴奋，眼里亮的像落了星星。
一抹无奈划上眉眼，谭肆炀问她:“你想看我打篮球吗？”
林舒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的弹簧娃娃，“想！当然想啊！”
她突然双手合十，身体前倾，鼻尖都快碰到谭肆炀胳膊肘了：“我跟你讲，我连加油口号都想好了！就叫‘谭肆炀，打篮球，比过三班不发愁’！怎么样，押韵吧？”
“还有你想想，穿着球衣在球场上跑，阳光照着，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林舒然有些害羞地捂住脸，又猛地松开，眼睛亮晶晶的，“想想就很偶像剧！”
谭肆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听着这没头没脑的口号和臆想，喉间低低地笑了声，点了点头：“行，去打。”
林舒然“耶”了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又猛地捂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星星似的光比刚才更亮了。
一旁说了几百个字劝说谭肆炀的尹柏:不是哥们，你知道旁边还有个我吗？这对吗这对吗？
“我要去告诉晓悠！”
说着，林舒然搬开后排桌子，朝着走廊跑去。
尹柏张着嘴愣在原地，看着林舒然风风火火跑远的背影，又转头瞅了眼谭肆炀，表情跟吞了个柠檬似的：“不是，老谭，我刚才在旁边酝酿了一肚子话，从三班中锋的弱点分析到咱们的战术配合，结果你就因为她两句‘偶像剧’‘加油口号’就答应了？”
谭肆炀正弯腰帮林舒然捡掉在地上的薯片袋，指尖捏着袋口抖了抖，把洒在课本上的碎屑拢进去，动作慢悠悠的：“不然呢？听你念叨三班有多横？”
“我那是客观分析！”尹柏伸手搭他肩上，力道不轻不重，“说真的，你要是不想去，我再想想别的辙。大不了跟徐老师认怂，说我们凑不齐人……”
“不用。”谭肆炀把垃圾袋塞进桌洞，首起身时顺手帮尹柏理了理被扯皱的校服袖口，“什么时候练一练？”
尹柏愣了下，反应过来赶紧道：“午休吧，体育馆。我回宿舍给你拿套备用球衣，你穿多大码来着？”
“跟你差不多。”谭肆炀看着他，嘴角带点浅淡的笑意，“上次看你穿训练服，肩宽比我窄点，但能穿。”
尹柏是学校篮球队的，即使是刚开学，校队也投入了训练。
“行，那我中午回去找件干净的。”尹柏挠挠头，罕见的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刚才拽你胳膊是不是劲太大了？”
“还好。”谭肆炀走到自己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下，“你刚才说还差几个人？”
“正经来说，算上你，还差俩。”尹柏垮了脸，“张伟说他怕被三班中锋撞，赵磊说他眼镜坏了，还有两个偶尔打球的也不一定到……”
“我去问问赵磊。”谭肆炀拿起桌上的物理练习册，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他眼镜是昨天被弟弟坐变形的吧？我记得校门口那家眼镜店能加急调，中午去修修，应该赶得及。”
尹柏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刚才光顾着拽我了。”谭肆炀抬眼看他，语气里带点调侃，却不刺耳，“叫上张伟，一起去吃午饭？顺便帮赵磊把眼镜带过去。”
尹柏瞬间精神了：“得嘞！”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老谭，你真是因为林舒然才答应的啊？难道不是我们两之间的深厚情谊吗？”
谭肆炀笔尖在习题册上顿了顿，抬眸时眼里带着笑意：“你觉得呢？”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发梢，明明是和初见时一样的场景，尹柏突然觉得，谭肆炀这兄弟是真能处！
“我觉得……”尹柏拖长了调子，笑着跑开，“你俩肯定有事！”
谭肆炀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做题时，嘴角的笑意却没散。